一边想,她就一边像刚才说的那样,指腹沿着肌肤,一寸寸地摸了下来。
修长的眉宇,狭长的眼裂,明晰的眉骨……不期然地,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丝质感略有不同的、微微凸起的东西。
若换了是个手比较粗糙的人,必然摸不出来不同。奈何,她的双手肌肤滑腻娇嫩似羊脂玉,一点点的不同,都可瞬间察觉。
简禾沿着它摸了片刻,难以置信,又重新摸了摸,心脏大震。
——发自眉心,斜划而下,穿过了眉峰与鼻梁,至另一侧的脸颊才止住。
除了长宽有所不同——这一道的形状规整笔直,一看便是锐器划下的。其余的,都与她当年被梼杌的长牙划出的歪歪扭扭的伤痕一模一样。
简禾心脏狂跳。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巧合吗……不,什么样的巧合会让彼此连倾斜的角度也一样?
而且,除了姬钺白自己,世上又有谁能在他脸上留下这样的一道划痕?
在黑暗之中,姬钺白居于下首,根本看不清简禾的表情,却能察觉到她的手心满是冷汗,且在微微发抖,心也陡然凉了几分,有些许自嘲地暗忖:她在想什么?
是觉得可怕么?亦或是……恶心?后悔?
就在这时,视野忽然暗了下来,姬钺白怔了怔,灰眸兀自睁得很大。
——简禾跪在了枕边,双手撑在了他的耳旁,俯下身来,生涩地……将唇印在了他的眉骨之上。
第93章 第93个修罗场
翌日清早, 姬砚奚众小辈踌躇满志, 轻装出发。因所携行李较少,而且人人都巴不得早几天抵达那邪门的“血壶道”、探个究竟,故而都一改平日慢悠悠的作风,行进速度极快。如无意外,十天之内,即可抵达目的地。
他们前脚才刚走, 到了中午, 乔父乔母、以及简禾的便宜弟弟乔瑛, 就后脚抵达了蝶泽。算上简禾刚失踪那会儿, 这才是他们第二次来蝶泽。只是,心境已经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了。
在招魂还没成功时, 他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半月前, “乔迩复生”的重磅消息没有任何征兆地送到。虽然,在书信之中,姬钺白已经亲自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乔家三人在狂喜之余, 也在担心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非得眼见为实才能安心。
一上岁邪台, 三人连茶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 就忙不迭地赶去见简禾。厅中,乔母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性情持重的乔父亦是老泪纵横, 四人抱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
不过, 大概是姬钺白在信中叮嘱过他们别跟简禾说太多招魂的事,再加上乔父乔母对招魂术也是一知半解,故而,整个晚上,他们都在有意地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导,把乔家姐弟幼年的趣事翻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
饭后,乔父让姬钺白陪他下棋。不过,想也知道,下棋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机会询问招魂术一事。
乔母也很有眼色,提出让简禾带她在岁邪台四处看看,并把乔瑛也拉走了。
要是在别处,乌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然而蝶泽的夜景灯火辉煌,盛名在外,岁邪台正是最佳的观景台。简禾充当导游,带他们绕了一圈后,将困乏了的乔母送回了房间。乔母摸着简禾的手,感慨道:“在没来之前,我还当‘天下第一仙府’之名是过誉,如今一看,却是名不虚传……好了,都到门口了,不用送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房门合上,乔瑛无措地站在了一旁。自上回在乔府后院被简禾训了一通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她独处,也是第一次说上话。
简禾往回走了几步,见他还是不动,想了想,诚恳地劝了一句:“姬家的守卫还挺森严。”
乔瑛懵了:“啊?”
简禾道:“所以,你没必要像根木头似的在这站岗一晚上的。”
“……”乔瑛羞愤欲死,磕磕巴巴地回道:“我当、当、当然不会了!”
这一下插科打诨,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
长廊静谧,乔瑛大感丢人,小媳妇似的跟在简禾身后,偷偷瞄了她几眼,才鼓起勇气道:“姐姐,你跟姐夫现在如何了?他对你好不好?”
这孩子……上一次还叫人家做“小白脸”,这一次就乖乖喊“姐夫”了。姬钺白一个招魂术,就把一个潜在敌人给收拾服帖了。
“好着呢,我要吃辣他不敢给清汤,我要捏肩他不敢捶腿……”简禾嗤嗤直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跟戚家小姐的婚事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阴影中,乔瑛的脸红了几分,偏还要故意粗声粗气地道:“也就那样呗,拜堂前都那么多事要准备了,到了成亲当日,岂不会忙得脚不沾地……”
简禾也不点破他的窘态,笑眯眯地点头听着。到了地方,她止步在了林外,道:“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今天你们都累了,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姐姐你也早些休……”云散月出,也照亮了彼此的容颜。乔瑛的声音蓦地刹住,黝黑的面容血色尽失,呆然道:“姐姐,你的鼻子……流血了。”
简禾笑容凝了一瞬,悚然抬手在鼻下摸了一把。
苍白的指腹上,果真染上了一丝腥膻黏腻的血沫。好在血流得并不多,如今已经呈现出半干结的状态,凝在了上唇处。
不过,要是它像水龙头一样咕噜咕噜地流出来,她也不至于要别人提醒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