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来不及细思,下一秒,富有韵律的竹击声便响起了,潺潺的溪水自高处流下,羽觞托在一片荷叶之上,浮水而行。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聚集在了那羽觞上。
只见它随着水流悠悠漂下,速度逐渐放慢,最终停在了秦鹤洲面前不断打转。
周围立即有人挥起衣袖,指着那羽觞,起哄道:“少游,这羽觞真会选人,一下子就挑中了我们当中的状元,你不如就以这“曲水流觞”为题赋诗一首,来为我们开个好头。”
“对!对!”
下面立即有一堆人应和道。
见状,秦鹤洲微微一笑,从荷叶中托起羽觞,“那在下献丑了。”
随即他回过身,悠悠地瞥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目光最终落在陆凌川脸上,带着笑意吟诗道:
“那不如就,临游而弹,竹涧焚香,登峰远眺,坐看云起[1]。”
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诗!”有人赞叹道:“光是听到这些词句,便让人感觉如临其境呐。”
秦鹤洲笑了笑,便将羽觞放下,又转过了身,然而陆凌川却注意到,秦鹤洲刚喝完酒,后颈到耳根那一片就开始发红,且颜色开始不断加深。
于是他拽了拽秦鹤洲的袖口,
“怎么了?”秦鹤洲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眸底带着笑意,只是呼出的气息有些发烫。
今日他们饮的酒度数一般,且羽觞的容量很小,秦鹤洲方才根本没喝多少,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容易上头,他这幅模样明显有些不对劲。
见状,陆凌川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乘着众人盯着那羽觞的间隙,秦鹤洲凑到陆凌川耳边小声说道:“是有一点,不过少喝一点问题不大。”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语调中又带上了一层笑意,“但是,别告诉其他人哦。”
不会喝酒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实在太丢人了。
陆凌川面上未置可否,可心里想的却是他这哪是有一点,只是喝一小口脖子脸就红成那样了,那再喝一口整个人不得飘起来?
然而下一秒,不知是因为他们这地势的原因,还是单纯的因为运气不好,那羽觞又漂到了他们中间的位置,眼看就要往秦鹤洲那倾斜,陆凌川提前一步便将羽觞拿了起来。
“好,这回换子川来!让京都的大才子来为我们赋诗一首。”见状,有人便兴奋地舞起了衣袖。
“那我不如就替少游刚才作的那首诗对个下联。”陆凌川看着手中的酒杯,又望了眼秦鹤洲,略微迟疑了片刻,开口道:“松亭试泉,曲水流觞,烟波钓叟,蓬窗高卧。[2]”
随即将酒一饮而尽。
“好!”有人鼓起掌来,“这诗对得妙啊,简直是曲高和寡觅知音,子川就是少游的知音,堪比那伯牙子期呐。”
而薛绍仪混在人群中,暗自摇了摇头,轻“啧”了一声,心道这两人哪里是伯牙和子期啊,这分明是罗密欧与朱丽叶[3]。
羽觞一次次从高处漂下,不知为何五次里总有三次落在秦鹤洲与陆凌川那个位置,然而,每一次陆凌川都会抢在秦鹤洲前面把酒喝了。
虽然陆凌川酒量好,但也架不住喝得多,喝到后面,脸上也开始泛红,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薛绍仪看着他这幅样子,真的是暗中替他着急。
他都不知道该说陆凌川什么好了。
让你去钓人,结果你帮人挡酒的,这能钓到就怪了。
眼看那羽觞又悠悠地漂到了陆凌川面前,人群又开始起哄,他伸出手正要去取,
可在碰到那酒杯之前,腕间忽然传来了微凉的触感,陆凌川整个人一愣,微微转过头去,和秦鹤洲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秦鹤洲握着他的手腕,说道:“别喝了。”
“嗯?”陆凌川现在有些思绪不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什么不让他喝酒?”,于是他固执地瞪着秦鹤洲,伸手又试图去拿那个酒杯,结果手腕被秦鹤洲攥得更紧了。
“......”陆凌川张了张殷红的薄唇,可是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话,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对方,眸底还带着几分委屈。
“少游,你拦着人家干嘛?我们这还想听子川赋诗呢?”旋即便有人出声问道。
“对啊,为什么不让我喝?”陆凌川见状也看向秦鹤洲,小声问道。
“这曲水流觞进行了一下午,喝酒也喝了一下午。”秦鹤洲却仍旧没有放开他的手腕,笑着看向众人,指了指那几坛酒壶道:“那酒都快被喝完了,再喝下去人也要喝倒了,你们想听诗,可我心疼人啊。”
陆凌川喝醉了,听到他这话完全没反应,但薛绍仪却是心中一“咯噔”,他先前还替陆凌川干着急,谁知道秦鹤洲就真吃他这一套。
见状,他起身圆场道:“这酒也喝完了,诗也听够了,不如我们就在这湖边赏花观景好了。”
众人闻言觉得有理,也纷纷起身,散了开来。
秦鹤洲将陆凌川扶起来,正欲带他回去,却猛地被陆凌川拽住衣领,陆凌川小声地嘟囔道:“等.....等一下,别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言语间,他身形又晃了一下,秦鹤洲不得不伸手扶住他的腰,哄道:“不走,什么东西?”
“嗯......不行,”陆凌川眨了眨眼试图辨别东南西北,随即用手指着后边的树林,“去.....去那后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