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隐身衣和迷香,外加台上人未经实证的话语,很难说左秋棠是不是被冤枉的。
这时,一人远远地施展轻功,从远方的茶楼窗口飞出,掠过众人的头顶,落在了戏台上。
一群人看清那张面孔:“君子竹左恒源?”
“诶嘿,正主师父来了!”
“他是想给那脸都看不清的人一个教训,为左秋棠撑腰吗?”
“有得好戏看了!”
岂料,左恒源到了台上,竟是看也未看自己原先最为得意的弟子一眼,他径自走至曲漾跟前,平时笑颜和善的脸面沉如水。
底下有人心头暗笑,也对,神秘人此举是下了问书阁面子,左恒源直接擒了他便是。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更何况这区区的一桩偷盗事呢?只要日后没人再敢提起,自然会被抹平。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底下的人瞠目结舌,颠覆了原来的想法。
左恒源朝曲漾低头抱拳,姿态放得很低:“是在下教徒无方,给曲兄添麻烦了,这孽徒但凭曲兄处置。”
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没了声。
什么?
居然不是来为左秋棠撑腰,惩治这信口造谣的不知名武者的?
左恒源那可是收养了左秋棠的义父,视左秋棠为得意门生的师父啊!连他都点头认错,那肯定错不了了——左秋棠真的偷盗人家东西了!
知名儒士的一锤定音,让围在台下伸着脖子望的群众一阵静默,静默过后,沸腾的人声险些将这条街道炸掉。
左秋棠眼里泪光闪动,怒火喷涌,张口却连一个音都无法发出。
她心里恨极,头部被怒火仇恨占据,野火四下烧灼。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也顺着脚底迅速漫上来,延伸至她紧握女童傀儡的右手。
她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用来污蔑她!
左秋棠只觉台下群众鄙夷嘲讽的视线简直要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忍无可忍地偏过头,抑制不住的愤恨与绝望泄堤奔涌。
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那个儒道名门出身的少女天才,而是一个被重重唾弃的盗贼,本该一帆风顺,顺遂无澜的江湖路也将坍塌成深渊。
幽暗的情绪堆叠到某个临界点,左秋棠忽觉手指动了动。
不,不是手指动了,而是手上的傀儡动了。
一道天真稚嫩的童音传来:“你想摆脱现状,从这里逃出去吗?”
童声清脆悦耳,响彻在脑海,说到最末声调低了下来,颇有点蛊惑的意思:“那么接下来听我的话。”
面对左恒源,曲漾神情淡淡道:“看在左阁主面子上,我不会与她过多计较,只将事情铺开在众人眼前,顺便将傀儡收回。”
长睫一掀,目光在师徒两人中间走了个来回。
意思很明确:交易不做了,两只傀儡我都要收回。
可那手段变幻莫测的傀儡是问书阁更上一层的希望啊!就这样被泯灭了?
左恒源不顾周围人群异样的眼神,气得快发抖,他嘴里发苦:“曲兄,这是孽徒一人的主意,与问书阁绝无干系……”
“如此品行低劣的人,不配拥有这只傀儡,做曲兄的衣钵传人,也不配在问书阁中继续停留,我左恒源今日……”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这位名儒咬牙艰难开口。
左秋棠似乎是意识到他随后要说出的话,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两侧滑落。
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接下来要顺理成章地容易许多。
左恒源道:“今日,我与孽徒左秋棠恩断义绝!”
左秋棠绝望愤郁的眼神中,因为偷盗一事,一直面如寒霜的神秘傀儡师终于流露出点儿满意的笑容,好像又干回了反派的老本行。
“左阁主大义。”
与问书阁的未来相比,一个注定了要被涂满劣迹的弟子实在微不足道。
“那么,我便要将傀儡收回了。”
曲漾伸手一招,女童傀儡在左秋棠手上动了动,想要睁开她扑入别人掌中。
左秋棠朦胧的泪眼一瞬间盈满了惊恐,不,不不!这是她最后的倚仗,何况她身败名裂都是因为它,失去什么都再不能失去这傀儡了。
内心急切的呼叫快要挤破胸腔,傀儡仿佛也听到了她的哀求,迟疑地粘在手上不肯离去。
童声再次响起:“你听我的话哦。”
没有将傀儡吸回,曲漾走上前查探,才迈出两步,只见那傀儡骤然飞天而起,一小团粉制珠弹在半空炸开,一时间细小的灰尘四溢,形成了一团沙浪。
视线受阻,唯恐这中间有其他机关,人们做鸟兽散。
待烟尘散尽,八卦台上哪还有左秋棠的身影。
左恒源及随后跟来的问书阁弟子一怔:“这……”
曲漾遥望着一个方向,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日光在他指尖上跳跃,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那上边似有几缕细线缠绕。
……
左恒源的傀儡被曲漾收回去了,那一箱已经给出去的药材自然也没敢要。
左秋棠经此一事算是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而起初,罪魁祸首只是仿照宋家的传家傀儡制作加了自身创意的两只傀儡,这下空手套白狼两头骗倒是卓有成效。
0641坐在他肩头,看曲漾取出一样补身子的药物,晃荡着小腿儿“啪啪”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