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里,景太后放下喝了两口的银耳羹,接过帕子压了压嘴角,淡淡的问道:“覃嬷嬷,如何?”
左侧侍立的覃嬷嬷回道:“还在外头候着,倒是不见不耐烦,是个心性沉稳的姑娘。”
景太后的唇角动了动,不知是笑是讽。
右侧侍立的宫女锦绣见状,咬了咬牙轻笑道:“嬷嬷,平民人家的姑娘哪里见过天家的尊贵,她有幸得到公子的垂青,怕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莫说让她等个一时半刻,便是让她等上三天三夜,怕也是心甘情愿。”
这话看似是在奉承天家奉承景珩,实则是把秦笑笑贬到泥地里去了。纵是她容貌绝美,笑语温柔,也掩不住她语气里泄露出来的嫉妒。
景太后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冷,将手里的帕子重重的掷在地上:“你在说公子有眼无珠,看上一个攀龙附凤的货色?”
锦绣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太后娘娘恕罪!”
大意了,是她大意了,怎就忘了太后娘娘极其护短,容不得旁人说公子半句不好。在太后娘娘看来,她贬低了那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女子,不就是在贬低公子?
景太后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冷冷的说道:“哀家把你放到跟前,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你自己无能得不到鲤儿半丝怜惜,倒是把后宫拈酸吃醋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不争气的东西!”
锦绣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惨白,柳若扶风的身子摇摇欲坠:“太后娘娘,奴婢、奴婢,恳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覃嬷嬷心有不忍,跪下来为锦绣求情:“太后娘娘,锦绣这孩子也算是在您跟前长大的,看在她有口无心的份上,老奴恳求太后娘娘饶她这回。”
看着被吓得想哭又不敢哭的锦绣,景太后看在她服侍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勉强饶了她:“这个月内不许近身伺候,下去罢。”
锦绣一听,心顿时凉了大半。眼下正是月初,一个月内不能近身伺候,等她再回来,太后娘娘跟前还有她下脚的位置吗?公子,公子那边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的面上不敢有丝毫显露,忙不迭的磕头谢恩:“谢太后娘娘恕罪,谢太后娘娘恕罪!”
景太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重新端起了桌上的银耳羹。
锦绣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言,起身仓皇的退了下去。
景太后失望的摇了摇头,对覃嬷嬷说道:“哀家从几十个小丫头中把她挑出来放到跟前伺候,这些年下来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白费了哀家的一番苦心。”
覃嬷嬷赔笑道:“是这丫头太不争气了,左右宫里的模样出众性子柔顺的不少,太后娘娘再挑两个放到跟前也便宜。”
景太后摆了摆手,叹息道:“当年哀家挑中六岁的锦绣,就是看她性格好,想着把她放到鲤儿身边给鲤儿作伴,谁知鲤儿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现在鲤儿长大了,宁愿在外面找个乡野村姑,也不愿要哀家精挑细选的人……罢了罢了,哀家这把老骨头,懒得再折腾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不知道外头那个给鲤儿灌了什么汤,真真是要气死哀家了。”
覃嬷嬷服侍景太后多年,自然看的出她是真生气还是生气一半,好奇一半,便小心的提议道:“太后娘娘想知道,何不把人宣进来亲眼瞧一瞧?兴许宫里宫外还能找出个相像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景太后,她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覃嬷嬷笑着福身:“是。”
在主仆俩说话的间隙,锦绣眼睛红红的奔出了殿外。她本是想回到自己的居所,平复一下情绪再想对策,可是走到半路,她实在不甘心,便退了回来沿着游廊朝着永宁宫大门走去。
秦笑笑全神贯注的盯着脚下的小蚂蚁,见它拖着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倍的食物奋力前行,就忍不住想捡个小棍儿戳掉它的食物,再在它和粮食之间设置一道障碍,看看它有什么反应。
这时,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便下意识的抬起头,就与锦绣那双嫉恨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秦笑笑有些莫名其妙,看了锦绣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地上勤劳的小蚂蚁。
这一举动在锦绣看来,却是裸的漠视,秀美的脸顿时气得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别得意!”
原是只想看一眼,看看这狐媚子凭什么迷住了公子,自己又有哪一点比不过。这会儿见到真人的这一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
她自诩阖宫的宫女,容色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就是面前这个野丫头想艳压自己也难,但是刚刚对上野丫头轻飘飘的一瞥,她竟是无端生出一股不如人的自卑。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秦笑笑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安公公就先一步向锦绣躬了躬身,笑眯眯的问道:“锦绣姑娘,可是太后娘娘得空要宣见秦姑娘,命你来接秦姑娘入内?”
锦绣脸都绿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太后娘娘没空,好好等着吧!”
一个乡野村姑,哪来的脸让她亲自出来接?姓安的狗东西也是可笑,明明是圣上跟前伺候的,竟然狗腿到连这种人也要巴结,难道真以为这个野丫头嫁进护国公主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