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也觉得蹊跷,但是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了。”苏晖对他这种突然转变话题的行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很自然的接了话,顺便伸手为她抚平眉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嗯。”热酒点点头,“只是苦了那李二娘,本性纯良,却一生苦多乐少,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苏晖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热酒一眼,起身拿起案桌上的旧盒子,递给热酒。
“这是翡翠给我的,你看看吧。”
热酒有些狐疑的看了苏晖一眼,慢慢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沓泛黄的宣纸,还有一只已经不能用了的旧毛笔。热酒将那沓宣纸取出来,那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仍可以看得出十分工整,热酒又看了苏晖一眼。
苏晖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读下去,她低头,那字迹略有些难辨认,热酒不由就读出了声:
“……吾妻。”热酒顿了顿,抬头问苏晖,“这前面是有两个字被人撕掉了?”
“是。”苏晖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读。
热酒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看了下去。
“……吾妻,犹记,当……年,初……见……”
……
吾妻。
犹记当年初见,是在初秋,岷都城中。彼时娘子年方二六,在包子铺前站了许久,吾好奇上前询问,哑然失笑。
原是娘子与家人争吵,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却忘了带银钱,如今腹中空空,虽有些狼狈,吾看来却十分可爱。
劝说良久,娘子却始终倔强不肯回家,吾虽身无长物,却也不能丢下一弱女子独自离开,只得与娘子同行。
却未曾想,同行数月,竟暗生情愫。
彼时年幼,懵懵懂懂,便敢许长大后非娘子不娶,娘子亦言非吾不嫁。吾二人皆立誓,若今后遭家人强迫,定以死相逼。
如今想来,我当时甚至不知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作菁菁之唤。便敢如那般大言不惭,着实惭愧,只道一声,童言无忌。
索性上天仁慈,再见时娘子虽委身青楼,性格大变,但吾亦未忘记当年之诺,当以身相护。
只愿娘子往后一生,平安喜乐,再无烦恼。
……
吾妻。
今日家中遇蛇,娘子大惊,躲进为夫怀里,娇羞之色,十分可爱。
只是为夫依稀记得,娘子幼时胆子可大,不惧鸟兽,还曾抓了蛇来吓唬为夫。
如今倒只能感叹一句,女大十八变,娘子愈发温柔。
……
吾妻。
今日是你我成婚之日,我虽不能与你十里红妆,却能许你一世安宁。
……
吾妻。
吾思来想去,吾之子可名,州羽。
愿他来日羽翼丰满,得以翱翔九州之上。
……
吾妻,吾妻。
……
“吾妻,生辰……快,乐……”
不知不觉已至黄昏,夕阳照进来,老旧泛黄的宣纸,风一吹,轻轻扇动,好似要融入到这柔和的光影里。
热酒艰难地读完了最后一封信,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每一张纸上吾妻二字前面的两个字都被撕掉了,每一封信的署名都是——冷青舟亲笔。
“这应当是冷青舟写给李二娘的信,被撕掉的那两个字,应该就是,二娘。”苏晖开口道,“翡翠太较真了。”
热酒将那沓纸收好,再放进盒子里,闻言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较真?”
“嘴巴长在李二娘身上,她明知冷青舟是认错了人,却又为什么从来不说?”
苏晖觉得热酒的情绪有些低落,抬手想要揉一揉她的脑袋安慰一下,却被热酒别扭的躲开了。他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翡翠知道的时候李二娘应该已经怀孕了。”他柔声道,“我只是觉得,对于再不可能得到的人,再不可能做到的事,何必执念太深。”
“可那本不该是她的错啊。”热酒觉得有些难受。
她帮翡翠娘子杀过人,大多数都是抛妻弃子的男人。
她帮翡翠娘子挖过眼睛,可大多数,都是死人的眼睛。
从前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脾气实在古怪,整个人从上至下没有半点正常女人该有的样子。
她残忍,冷血,终日生活在没有窗子的房间里,脸上总挂着笑,可那笑却让人生寒。
热酒突然想起不多日前顾长清在柳山山洞里对她说的那句话:因果报应,福祸相依,因果福祸之间,或为生路。
可这世间本就不是对错分明,都说耳听为虚,眼见却也未必为实。善恶难分,光照不到的地方,还藏着多少无人知晓的真相?
“对,那不是她的错。”苏晖点点头,轻声附和,“终究是意难平罢了。”
“人生最苦意难平吧。”热酒闭上眼晴,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伸手将盒子递还给苏晖,向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饿了。”
苏晖见她这样,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只将那盒子接过来,收进柜子里,吩咐了小厮去做一些清粥。
“你才醒过来没多久,先吃些清淡的。”他说道。
“嗯”热酒点点头,转而又问,“翡翠娘子为什么会给你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