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隐居吧。九重天上谁也不知道你,找不到你。也无人……可以伤害你。你不是劫,你只是云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心爱之人。我要将你藏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你就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云栖始终都不曾说话。
只略微低着头,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头一点:“好。”
清夷开心极了。
场景再一次转换。
与刚刚白昼不同,如今正是一片漆黑的深夜。
月隐星沉,寒风肆虐。
“你找我何事。”云栖卓然而立,身后夜色山林的枯败难掩其风姿绰约。
清夷看上去有些沉闷:“云栖,我……织羲告诉我,天界恐将有一场大难……”
“嗯。你和九离,各有一个死劫。”越过几个山头,他看着幽都山上密不透风的仙障,喃喃道,“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算算你的生路吗。”
忘川河印着稀疏的星子,夜雾缥缈。
二人之间只剩潺潺流水声。
云栖回头,却看到清夷目光幽深。
“我确有一事不明,想要问你。”
“嗯,你问。”
“伴生劫,根本就不是我的劫。是不是。”
云栖身形一僵,猛地回过头来,错愕的看着对方。
“你一直在骗我。”
清夷声音淡漠,琥珀色的瞳眸里死死压抑着某种狂虐的情绪:“我早就觉得不对劲,探了织羲的识海,窥探了你们曾有记忆。”
云栖脸色渐渐苍白,色厉内荏:“你竟敢侵入一介上仙的识海,你不要命了!”
清夷咬着牙,一字一句: “不管我多喜欢你……不管,我愿不愿意飞升。你都会为我而死,因为我是神君,你是劫,是吗。”
他一步一步走近,云栖不得不后退些许。
清夷红着眼,瞳眸中满是沉痛的暗光。
“我想要知道真相!”
云栖垂眸,掩去眼中流转的不忍。
“是。”
在这一场三界的浩劫中,只有两位天道之子可以渡灾解厄。
但是,这于九离与清夷二人而言,亦是一场难渡的死劫。想要解救苍生,就必须以命相抵。
只有伴生劫能救他们一命。
云栖为上古灵石,活了九万余年,是天界隐世已久的老神仙,也是最能看破天意的命君。
他知道,他会为在这一场大劫里,为清夷而死。
但清夷本不该知道。
此事本可以悄悄地解决,只要在死前洗去与二人这数百年的缱绻记忆,一切就能顺理成章 地得到解决。
清夷是个任性的性子。
如今他知道了伴生劫的真相,只怕事情只会变得麻烦起来。
“清夷,你听我说。”云栖不得不跟他讲事情的轻重,“你是天道之子,是未来的三界之主。大道,向来最是无情。你已经八百岁了,有一些东西,你要学会放下与看开……”
“你喜欢我吗。”
清夷打断他。
云栖没有回答。
“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重要吗。”
他攥紧双手,尔后扣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重要!如果你喜欢我,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残忍!你怎么可以告诉我你是我的伴生劫,你的宿命就是为我挡去一场死劫……你怎么可以……”
云栖叹了口气,将肩上的手扯下,注视着他:“所以一开始,我根本不打算告诉你。”
清夷一愣,若有所觉。
那人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好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清夷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云栖周身散发出淡淡的仙芒,将法力尽数凝与指尖,清风拂动他鬓边碎发,吹动猎猎衣袍。
“神君伴劫而生,神君救世,劫救神君。我不后悔遇见你,也不悔与你在一起。我只是可惜……往后数千数万年,我都不能再陪着你。所以,最初你问我那么多次到底心里有没有你,我都从未答过。”
指尖的法力温柔地凝成一道灵决,若元骗得过九离,可云栖终究骗不过清夷。
骗不过,就只能让他忘记。
忘记一切的缱绻,甜蜜,思念,眷恋。
重获新生。
“我知道我会死。我与你相爱的短暂百年,唯恐赠与你的并非一场阜盛而过的欢喜,而是千秋万载的孤寂。”云栖手中光芒渐盛,“清夷,过来。”
那孩子摇着头,连退了数步,脸色愈发苍白了,嘴唇颤抖着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凝望着云栖手心里的灵决,绝望地质问:“你要……抹去我的记忆?这就是……你所谓的到此为止。云栖,你不要我了吗。”
“我是为你好。”
清夷微微垂下头。
月光倒映在忘川河上,微光印着他的的侧脸的轮廓,将大半张脸藏在暗色阴影中。
云栖伸出的手却被狠命一握。那劲道大得好似要将他手腕折断一般。
“你要洗去我的记忆。这就是你认为最好的应对之策?”清夷的鼻息变得异常浓重,声线却异常平缓,“我忘掉你,那你呢,你会忘掉我吗。”
“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