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巨浪滔天卷着仙云扩散而去,将千年仙树拦腰折断。云栖仙尊也被震得连退数步,半跪在地上,伸手捂住了口鼻,抖着身子轻咳起来。
滴答,滴答。
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九重天上的邪气散去七八重,云栖拖着沉重的脚步,将断剑抛入下界忘川河,渡了法力重下禁制,将那柄断剑再次封在河底。
做完了这许多,他用忘川河水将自己一身鲜血洗净。
百年前,原来是师尊耗尽大半修为折断了邪剑仙陨。
阻止了自己那场可怕的屠杀。
过了一会儿,云栖转过头,看到忘川河边的那玄衣少年:“白衡。”
白衡看到百年前的自己站在河畔,眼底泛着嗜血的红光:“终于找到你了。”
师尊除了脸色稍稍发白,看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
徒弟一手布阵,甩出长鞭缠上云栖的腰侧,将他死死禁锢在怀中,踏入阵法,回了不周山。
不,不!你放开他!
白衡徒劳的追上去,想要扯开那染血的长鞭,可自己的手只会越过二人,抓住一片虚空。
无力感从下至上,将他彻底淹没。
你放开他,你看不到吗,他已伤得很重。
不要再……折磨他了。
求你了……
第40章 白衡记忆6
不周山岩洞里。
师尊垂着眼, 下颚骨过分削瘦,在细长脖子上投下一片阴影。顶上石笋滴答滴答地落着冰水,脚下薄冰清澈, 可窥见山底汹涌熔岩。
徒弟捂着头, 双目染成枫红。话没有多说, 瞬间将对方死死摁在榻上,低下头便要去吻他。刚将他身上的素色白裳猛地扯开, 立刻遭遇强烈的反抗。
白衡欺身而上将他制得更死, 咬着牙一字一句:“都道你是仙界至高, 受不得折辱玷污。我偏要试试, 看会惹来怎样的天劫。”
"放手!"
云栖面色青白, 疾言厉色:"白衡!"
可徒弟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
一把将他流云长裳撕碎,扔在一旁。以一道困咒将师尊双手反缚于后。
“我杀了曲宁上仙,你为他塑魂。我踏碎崇林大殿, 你为我补筑。哪怕堕仙入魔,你仍旧为我, 一己之力挡却八千仙将,一次又一次地随我入魔界, 一次又一次,不肯放弃我……师尊, 师尊,是你说过的, 你说过的——”
魔气愈发浓烈,几乎要毁天灭地一般猖獗迸发。
可眼里满是绝望。
"你放手, 还来得及……"师尊忍着一口气,手指抓挠过坚硬的床板,指尖发白。
"来不及了。"徒弟低下头, 鼻尖抵着他的,感受着对方的鼻息,享受着最后的温存,"我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
"折辱玄仙……会降下九重天劫!"
徒弟眼底暗光流转,用手撑着他的一只膝盖,动作毫无迟疑。另一只手抵着云栖心口摩挲着。
“师尊这里可有过我,若是如此,便不算折辱。试一试吧,用你笃信的天道来试,用我的命来试!若输了,引来天劫,我死便是。”
"可我根本……唔……"
瞬间以吻封缄。是他甘心拿性命相易,去换与那清心寡欲九天玄仙的一场抵死缠绵。
手指拨弄,散开那一顶如瀑的冠发,将师尊上半身稳稳放下。
石塌的冰冷贴着肌肤,透着刺骨的森寒。
“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箭在弦上,动作却戛然而止。
白衡紧了紧牙,没有接话,只留下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回荡着。
师尊抬起手,将身上最后精纯的法力渡往徒弟眉心,宛如一掬清泉洗刷着他的脑海,压下他眼底的殷红,“都不曾忘记过。”
刹那间,额间魔气散去,徒弟似是终于找回些许理智,感到轻触在眉间的那只手是如此的冰凉。
意识仿佛渐渐汇拢,瞳色逐渐恢复正常。
那满心的焦躁与狂怒好像都慢慢压了下去。
师尊的手指发冷,整个身体都没有温度,每一寸肌肤似是随时要破碎的琉璃一样清透。
哪里不对劲。
徒弟发起抖来,什么邪念心思瞬间烟消云散。拼了命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转而握住了师尊刺骨的手,哆哆嗦嗦地说:“别渡了……师尊,别再渡法力给我了……怎么回事,你怎么这样虚弱……”
翻手解开困咒,打开不周山头顶的魔气压制,转头便听到九重天上雷声闷响。
没了魔气屏障相护,天雷翻滚着万钧怒意,不时便要劈下。
是天道,一旦撤开魔障的保护,天道便会要来诛杀自己了。
可是师尊不知为何如此虚弱,不解开魔障,他怕师尊会受不住魔界煞气。
罢了,自己的存在,也许对于三界苍生而言就是灾难。
自己终究是逃脱不了,被天道诛杀的命运。
可偏是在此时,他听到怀中师尊微弱而笃定的声音。
“我说过的。”
嗓音温润如泠泠泉涧。
“天道诛你,我救。道法灭你,我挡。”云栖嘴角噙着半分笑意,“我从未后悔,在瑶池婆罗花下,拾到你。”
白衡心中,忽然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了。
喧嚣的魔血,在天劫将要降下的一刻,奇迹般地平复了。
终究是到寂灭前的最后一刻,还是未能听到师尊对自己道出一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