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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走?”
    洪文道:“正月二十五,”顿了顿,又道,“也不用送,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嘉真长公主扭头瞪他,“真不害臊,谁说要去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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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五转眼就到。
    洪文和赵太医等人都要先坐船,后者沿着运河顺流南下,而东北部分河流仍未解冻,洪文则要在几日后换车,十分折腾。
    清晨的空气冰冷而尖锐,活像一把把小刀片似的顺着喉咙刮下去,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五脏六腑,炸出浑身鸡皮疙瘩。
    何家人、韩德、谢蕴和那对堂兄妹……几乎洪文相熟的人都来送行,占据了码头不小一片地方。
    洪文与他们一一作别,可视线却不住那弥漫着薄雾的皇城方向飘。
    该不会……真不来了吧?
    不来也好,多见这一面也无用,只徒增烦恼罢了。
    可,可若真不来,再见面恐怕就要一年之后……哪怕再多见一面也好啊!
    不,还是不来的好……
    “洪大人,”程斌亲自对着单子将大家的行李检查两遍,这才跑到船头上说,“船夫说看天色不好,恐怕要起雾,说是要提前起锚呢。”
    “提前?”洪文诧异道,“不能再等等么?”
    说着,他又用力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瞧了眼。
    何元桥知道他的心思,上前低声道:“别耽搁了吉时,回头还能写信呢。”
    谢蕴茫然,也顺着往那头看,奈何除了一片茫茫雾气什么都没有。
    “等谁呢?”
    洪文顾不上搭理他,一边被程斌拽着下船,一边继续努力眺望着。
    没有人。
    他心中顿时空了一块。
    “大人,”程斌提醒道,“该撒手了。”
    洪文的手还死死抓着码头上的木桩,若不赶紧撒手,等会儿船只起航一准儿被带下去。
    “啊?”洪文如梦方醒,盯着那木桩看了会儿,终究是缓缓松开了。
    洪崖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来日方长!”
    洪文低低嗯了声。
    道理谁不懂,只是……总难割舍。
    “起锚喽!”
    水手们齐声高喊,迎着水面已经升腾起来的雾气,缓缓驶了出去。
    他们这一去不仅带着大夫,还有许多草药、成药,以及随行护送的士兵,所以主船的船身非常庞大,更有上下三层。
    稍显臃肿的船身缓缓驶离码头,在浮着碎冰的河面用力划开几道水波,黑乎乎的。
    就在此时,洪文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他心头一跳,猛地冲到船尾,睁大了眼睛看。
    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不多时,一人一骑冲破雾气越众而出,黑狐皮大氅下,墨绿色的骑装在空中猎猎作响。
    来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头顶,洪文用力招手,才要上前,这才愕然发现大船距离码头早已有三四丈远。
    骑手不待坐骑停下便滚鞍落马,动作好似行云流水般畅快。
    她往前疾冲几步,可还是被滚滚水波阻住去路。
    看清来人后,谢蕴整个人都傻了。
    是长公主?!
    竟是长公主!
    原来如此!
    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细节,都在此刻豁然开朗。
    长公主眼睛死死盯着船尾的人,胸口剧烈起伏。
    就差一步!
    洪文急得直跺脚,随手抓住一个水手问:“能不能停一下?”
    那水手笑道:“大人说笑了,大船一开,岂有走回头路的?况且马上就要起雾了,若咱们不抓紧些,可要误了吉时啦。”
    按规矩,大船出港后要在望燕台最后一座水门外祭祀河神,虽不必大操大办,可必须卡着吉时,若此时停船,必然耽搁。
    洪文还要再说,却见码头上的人一甩斗篷,伴着身后滚滚波浪快步来到马匹身边,掀开马背上的褡裢,露出下头藏着的弓箭。
    嘉真长公主抽了自己的手帕子,胡乱摸了一回,干脆蘸了荷包里随身携带的唇脂在上面匆匆写了几个大字。她将写好的手绢绑在箭矢之上,再次折返回码头边,凝神静气一箭射出!
    黑色的箭矢如流星似飞鸟,呼啸着将乳白色的薄雾破开一道口子,稳稳钉在洪文所在的大船甲板上。
    有听见动静的侍卫冲出来,“有刺客!”
    洪文扑过去拔箭,洪崖笑着对侍卫们摆手,“无妨无妨,都是熟人。”
    这一箭力道十足,入木三分,箭羽仍在嗡嗡颤动,洪文用力一拔,赶忙拆了手绢看。
    淡淡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被晨风卷起的手帕上唯有龙飞凤舞三个鲜红大字:
    “待君归”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字数够了就行,可是这一章实在不好断,干脆写完了一块发吧!
    大肥章,求表扬!
    第六十六章
    在残冬逆流北上, 着实是一种很奇妙的经历。
    初春将至,望燕台一带枯黄的草根底下已经有细嫩的绿色绒芽冒出,提前宣告着春日的到来,可随着洪文一行人渐渐北上, 竟仿佛冬日又卷土重来。
    已经开封的河面重新冻结, 焕发生机的嫩芽再次枯萎,路边重现积雪……
    就好似这一行人走的不是寻常水路, 而是整个儿淌进时光的河流中, 勇敢地逆流而上, 与天地作对,以致颠倒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