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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大了,要脸面,何元桥也没戳破,顺手挑开车帘瞄了眼,“呦,到山脚下了,快看,日头要出来了。”
    洪文顾不上冷,挤在他身边把脑袋钻出去大半,果然见东方天际已然隐隐发红,好像有一大团火要从那里烧起来。
    清晨冰冷的空气吹在湿漉漉的脸上,刺儿刺儿地发麻,洪文瞬间清醒。
    后面的事情不消多说,简而言之一句话:遭罪。
    为表诚心,车队到了山脚下就得停,从隆源帝开始都要自己往上爬。
    洪文这些年轻的还好,只是腿脚微涨,难为苏院使等有了年纪的,一个个气喘如牛、嘴唇发白,两条腿儿抖得打筛子一般,今儿回去之后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歇过来。
    洪文是跋涉惯了的,倒不觉得有什么,日出之后还有心情东瞅瞅西看看欣赏山景。冷不防在人堆儿里发现了许久未见的韩德,两人都是一愣,然后疯狂使眼色,冻了大半日的疲惫都去了大半。
    上月韩德晋升为内廷侍卫,经常有面圣的机会,这回也跟了来。
    洪文在心里把自己来京城后认识的人都过了遍,发现大家过得都挺好,于是十分欣慰。
    稍后的正式祭祀没有太医署和钦天监什么事儿,大家都缩在后头,但隆源帝等人都站着,他们也不敢歇息,只好干巴巴傻等。
    大家都带了不少零嘴儿,垫饥磨牙,中间偷偷互相交换下就吃了个半饱。
    然后就是冷,真冷!
    云山的土壤并不肥沃,山上树木不多视线开阔,非常适合搞祭天之类的祭祀活动,但也意味着四面八方的冷风毫无阻碍,气势汹汹往领口、袖口和裤腿里钻,身上那点热乎气儿眨眼功夫就跑光了,一个两个还要强撑体面,冻得两排牙齿咔嚓嚓直打颤。
    何元桥已经被冻傻了,两排睫毛上全是白霜,几次三番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可想着一家子老老少少,又硬咬牙撑下来。
    后面太阳一出来,上至隆源帝,下至文武百官,全都发自内心地感念上天恩德:
    真暖和!
    原本洪文对祭天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但当低沉的鼓角声回荡在山峦深处,仿佛远古巨神的低声呢喃;当浑圆的金日高悬蓝天之上,那金灿灿的阳光温柔洒落,笼罩在祭/坛的每个角落,抚摸着所有饱含期待的面颊时,洪文整个人都被震撼,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期许。
    他希望从此这片大地上再无战火灾祸,处处风调雨顺,人人安居乐业,事事遂心顺利……
    愿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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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规矩,腊月二十八是皇帝封笔的日子,他赶在腊月二十七恩准了嘉真长公主年后离宫建府的请求,引发不小的轰动。
    往前推几个朝代,公主们不享封地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所以大多在未出嫁之前都长居宫中,或因种种情由长居亲贵府上,婚后才会与驸马一起移居公主府,断没有孤身一人独自开府的先例。
    尤其嘉真长公主乃当今皇妹,上有太后健在,下有兄长掌权,宫中就是她的家,似乎并没有理由另辟居所。
    但她本人却很坚持,只说自己到底是寡妇之身,长居宫中不合规矩云云。太后和隆源帝先后几次不允,后来也不知一家三口闭门谈了什么,出来时眼睛都红红的,然后隆源帝就破格将自己身为皇子时的居所赏赐给嘉真长公主,一时轰动非常。
    有朝臣上折子反对,说潜邸赐给公主不合规矩,都被隆源帝一一否了,不予理会。
    洪文下值时绕路去看了两次,也替长公主高兴。
    无论如何,独门独户总比拘束在宫中自在多了……
    不过他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
    腊月二十九了,已经有性急的人家穿上新衣裳,放起大红鞭,可自家师父还是没影儿。
    他每天早晚都扒着门框往外看,甚至开始怀疑过去几天的经历是否是黄粱一梦,现在梦醒了,人没了。
    在朝官员都有年假,从隆源帝封笔直到转过年来正月十六才重新上衙,这点就很得人心。
    大年三十当日,不死心的洪文起了个大早,结果一开门就见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背影,那影子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胡子拉碴挂满白霜的脸。
    “呦,起来了?”
    他咧嘴一笑,口鼻处喷出滚滚白色水汽,都张牙舞爪在空中翻滚。
    “师父!”洪文直接从门槛里跳到他身上去,大壁虎一样挂在他背上,“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
    洪崖一手杵着长/枪,一手绕到背后摸了摸他热乎乎的脑瓜子,“办了点事儿。”
    幸好紧赶慢赶,赶上过年了。
    洪文叽叽呱呱说了好些话才从他身上跳下来,“谢蕴说你往他家借马后就走了,结果……”说到这里,洪文想起来什么,赶紧探着头左看右看,“师父,你马呢?”
    “没了!”洪崖干脆利落地一摊手。
    洪文脑袋里嗡的一声,开始盘算得赔多少钱。
    宝驹千金难得,更何况是被镇国公推为第一的,那么……卖了自己够吗?
    见他神色不对,洪崖回过神来,用枪头一挑地上的大包袱捞在手中,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才刚进城就去还马了,马还给人家,自然没了。”
    洪文:“……师父你真的好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