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有能活下去。
身体在不断往下坠落, 耳畔的风在疯狂地呼啸, 将她的道袍和头发吹得飒飒作响,有豆大的雨点贴在她的身侧, 随着她不断往下落。
好冷。
她突然想起叶荣舟。
他的怀抱总是那样温暖,抱着她的时候,身上的温热像是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流淌, 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见不到一丝寒冷。
她不希望他来, 可是又想着死去前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为着她的私心,平白无故地将他拉进她的复仇计划里, 终究是有些对不住他。
还有芍药......
自己死了,她往后的日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她的身子仍在不断地下落。
她要死了,她想。
然而想象中的粉身碎骨的疼痛没有到来,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有人在半空中将她给接住了。
然而她下坠时带来的力道太大, 那人抱着她又往下落了一段距离,两个人一起落到了一根树枝上。
闻灵只听得背后之人闷哼一声,随即两人随着断落的树枝掉落在地。
闻灵的脑袋有些发晕,雨越下越大, 噼里啪啦砸到她的脸上,险些睁不开眼睛。
周身刺骨的寒意在提醒着她, 她还活着。
她动了动手,发现它正被人紧紧握着,抽脱不开。
她张了张口, 喃喃出声:“叶......荣舟......”
“嗯,我在。”
听见闻灵叫自己的名字,叶荣舟的眼帘微颤,忍着疼痛将她抱起。
阵阵雨声中,响起靴子踩在泥里的脚步声。
闻灵猛地抓紧他的肩膀,道:“他们来了。”
叶荣舟眉头微蹙,随即展开,与她额头相抵,“别怕,是谢添。”
谢添过来,看见叶荣舟肩上的血迹,抿起唇角,要伸手接过闻灵,被他躲开,“怎么样?”
谢添叹了口气,收回手,恭敬道:“雨太大,又起了雾,山路难走,他们一时半会还下不来。”
叶荣舟点头,看了眼怀中的闻灵,只见她面白如纸,雨水顺着她的面庞流入轻薄的衣襟,冻得她浑身发颤,一双手抱着他不肯放手,脸埋在脖颈里,整个人透漏出一股从来不曾见过的脆弱。
她在他跟前一向是一副万事皆知,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如今他却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他瞧得心疼,抱着她走到一旁的山石下,不叫她被雨淋着,道:“娘子,我背你回去。”
然后将她放下。
闻灵爬到他的背上,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不想再回长安。
时间紧迫,叶荣舟来不及细说,只道:“娘子可信我?”
闻灵趴在他背上,点了点头。
如今除了他,她还能信谁呢?
她只能信他。
叶荣舟听了这句话,显然有些高兴,他冲谢添点点头,随即背着她消失在浓浓的雾色里。
谢添留下来,将痕迹清理干净,方才跟着离去。
......
整整五天,吕让带着人在凤凰山下寻人,却一无所获。
天早已经放晴,秋季的这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秋日的阳光即便十分微弱,照在吕让身上,仍叫他觉得十分刺眼。
五天了,整整五天了。
他白日里带人搜索,晚上就在山下的客舍歇脚,连日搜遍山中的每一个角落,仍旧没有发现闻灵的踪迹。
他抬起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脚下有些虚浮。
马铭上前来扶住他,恭敬道:“将军,您注意身子。”
因为连日的搜寻,吕让的仆从有的吃不消,累倒几个,管事的便回府中叫人前来顶替,马铭就是其中一个。
吕让推开他,握紧了双拳,因为疲累,眼中布满红血丝。
他问:“还是没有消息?”
马铭道:“回将军,没有。”
吕让闭上眼睛。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必死无疑,可是就算是被野兽吃了,也该留下些残骸,如今什么都没有,倒是一件好事。
说明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他顿了顿,道:“传令,以凤凰山为点,搜寻方圆五公里的人家,凡是女眷,统统带过来给我查验。”
闻灵会易容,若是她还活着,又想躲他,势必会如上次一般用这招骗他的眼睛。
这次,他倒宁愿她骗他,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至于那个奸夫,等闻灵回到她身边,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吕让转身,飞身上马,一挥马鞭,纵马回城。
圣人已经派人来找过他多次,他连日不上朝,想必朝廷上必定流言纷纷,对他不利,他得回去,赶紧主持大局,还有与谢怀玉的亲事,也是迫在眉睫,不能再拖延。
马铭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眯起,随后飞身上马,和大队人马一起回了长安。
吕让带了少许人马去了皇宫,他带着剩下的弟兄回吕府,还未到跟前,便见吕府的台阶上站着一人。
他赶忙下马向这位未来的吕家女主人行礼:“见过娘子。”
谢怀玉面色很是不好,问:“你家主人呢?”
马铭讪笑道:“将军到宫里去了,娘子有什么事情可说给属下代为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