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前殿, 云珺看到钟傅璟背对自己, 正在与半跪在地上的方夜织说话。
他站在一旁偷偷听了下,那话却是在交代他安排其他几个影卫的工作。
原来皇帝没有责骂方夜织为什么带自己回来, 这让云珺松了口气。
等方夜织离开, 云珺走出来。
偌大的御书房前殿里, 一前一后, 就站着他们俩。
云珺对钟傅璟笑了下, 又哼了一声。
钟傅璟不知怎么,想到如果现在的云珺是小白兔,多半是会拿着尾巴来对着自己。
想到这个画面, 钟傅璟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抬起。
钟傅璟走到云珺的面前,“为何回来了?”
云珺则问:“为何皇上为我安排的事, 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钟傅璟理直气壮,“朕是皇帝, 有时做决定,确实很少找人商量。”
云珺一顿, 心想,好像也有道理哦……他是皇帝, 做任何决定的确不会提前找人讨论。
钟傅璟:“可看来你好像对此不满意。”
云珺却轻轻摇头,“与满意与否无关, 而是……而是皇上不能让我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钟傅璟听不明白,“为何这么说?”
云珺坦荡荡地看着皇帝,“皇上说, 我是皇上的仙兔,是一根救命稻草,能让皇上在压抑的朝廷中喘一口气。如今宰相被抓,朝廷中的风气亦能改变,可皇上还是皇上,哪有皇上在位时,就先送走自己的仙兔的道理?仙兔不是应该一直待在皇上的身边?岂能半途离开?反正我不愿意,你不能就这样把我赶走。”
“朕没有。”钟傅璟忙说,“朕不是赶你走,朕只是不忍心见你……见你……”
云珺笑着接过他的话:“见我只能以兔子的模样活着,于心不忍?皇上,莫非忘记头一回见我的时候,我就是只兔子了吧?”
钟傅璟哪里敢忘记这天!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的手指上,曾被小白兔咬过一口的地方,竟隐隐开始发痒。
云珺把他白天拿来说服方夜织的话,又对钟傅璟说了一遍:“皇上,我能多一条命,已经是上天恩赐,否则我早已同家人一起入了土。我醒来时就是只兔子,若非今日有机缘能变回人,我可不就是一辈子都要当兔子嘛!”
钟傅璟一直以为,人总是很贪心。濒死的就想活下去,贫穷的就想一夜暴富,更何况还有像宰相那样,贪得无厌,不知纪极的人。
难道云珺就不会想念恢复成人的样子吗?他就能安于当一只兔子了吗?
可钟傅璟听完云珺的话,就不这么想了。
他有些惭愧地看向云珺。
他怎么就能忘记,眼前的云珺,在方夜织的口中,可是那白水鉴心,才高行洁之人,是不会变成自己心里所想的那“贪心”之人。
钟傅璟懊悔地咬了咬牙,他怎么能把云珺和那些贪婪的人相比。
可能正是因为云珺的品性如此,所以老天爷才给了他一次活过来的机会?
钟傅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他感谢老天爷,让云珺活在他的身边。
站在面前的云珺,却见皇帝紧紧盯着自己,一声不吭,他是在发呆吗?
“咳!”云珺用力地清了下嗓子,小声抱怨道:“有没有听我说话……”
钟傅璟微笑:“自然是听到了,你说的很对,这次是朕的疏忽。”
云珺盯着皇帝打量了下,“倘若我真的走了呢?”
钟傅璟收起笑容,“走了也好,你就能以现在这个样子,自由的生活。”
云珺说:“可夜织说,皇上也舍不得我走。”
钟傅璟不由得浑身一僵。这方夜织!怎么什么话都给云珺说?!
云珺见皇帝不回答,挑眉问:“不是吗?”
钟傅璟犹豫道:“呃,那、无论如何,你也和朕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朕自然是舍不得……”
云珺想了想:“那为何不先想着留下我呢?”
钟傅璟道:“终归是要以你为主……”
云珺思考起来:“难道是欲擒故纵?故意激将我吗?”
钟傅璟:“咳,你不要想那么多。”
云珺很快笑了起来,“也是……无论是否激将,我都会回来。”
看到云珺一脸单纯的微笑,眼神里没有半点怀疑。
钟傅璟问:“生气吗?”
云珺反问:“那皇帝对我擅作主张回来宫里,生气吗?”
钟傅璟忙说:“不会。”
云珺笑道:“我也不会。”
抬眼看去,皇帝眉眼间的疏朗,眼睛都明亮起来。
云珺心想,决定回来果然是对的。
他想到以后皇帝身边是只对他毫无反应的普通兔子,就觉得皇帝肯定会非常寂寞。哪怕朝廷里已经没有宰相,哪怕所有臣子都听皇帝的话。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让皇帝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只是想看到皇帝这般轻松的模样,不想皇帝每天都因为那些奏折而紧锁眉头。
可这些理由好像又不是那么充分,云珺也说不上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
钟傅璟问:“肚子饿了吧?”
云珺看了眼窗外,树冠顶上霞光万丈,他在外面跑了几乎一整天。
其实早就饿了,云珺腼腆地点了下头。
钟傅璟马上唤来白茯,让他准备晚膳,还特地关照他,有什么时令小菜,全都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