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冰沉思,难道原身和姜元铃有什么过节?难怪明明在颜语的视角,姜元铃是个温柔又多愁善感的师尊,可她每次看到的,却都是冷冰冰的模样。
见曲冰不搭腔,姜元铃眼眶蓦地红了一圈,“你不喜我可以,但颜语是我的徒儿,你不能区别对待!她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出任务!我的徒儿,我来护!”
“狠话”说完,姜元铃广袖一挥,给曲冰留下个别有风情的决绝身影。
曲冰疑惑莫名,看来原身同姜师姐之间有很严重的矛盾。不能一起出任务,意味着女主以后遇到伤情,她不能及时施救,想到那“以一抵百”的功德值,她蓦地心口一疼。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化解冲突。只是对方显然在气头上,得先等等了。
姜元玲回到嫣蕖宫,颜语已经睡下,俏生生的脸上兀自印着两行泪痕。
她在不远处的美人榻躺下,心怨曲冰是不是全程只看着大师兄和她自己的徒弟?一个合体境的修士,对付区区镜妖,竟然让她最器重的徒儿伤成这个样子。想着想着,怨着怨着,两滴清泪无声落下。
拜师那年,她第一次见到大师兄,自此一眼万年,再不曾对任何人心动。
大师兄是天地间最耀眼的光,她是资质平平的飞蛾。为了能伸手触摸那束光,她忍受灭顶剧痛,重塑筋骨,锻出炼虚境的修为,极妍的皮与骨。这些曲冰天然就拥有的东西,她费劲千辛万苦得到,承受的是殒命的风险与极端的痛楚。
爱意与日俱增,浓到溢出来,藏不住。她太想多准备一点,好配得上大师兄,又希望早些结束这无休止的煎熬,成败一个痛快。
同大师兄、曲冰出任务捕杀火蜥蜴那次,她的脸被火蜥蜴涎液溅到,半张脸毁容。心哀至绝境,她再也忍不住,扣着大师兄的手,向对方剖白心迹。
她有那么多演练过无数遍的情话要说,临了,却不过是顶着张烂脸,涕泗横流地一遍遍说着:“大师兄,元铃心悦你……心悦你啊……”好巧不巧,偏遇着采药归来的曲冰,将这一幕完整看了去。
曲冰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将火蜥蜴妖丹和焕颜草放在她身旁后转身离开,仿佛没有听到她方才对爱情的哀求。
火蜥蜴妖丹和焕颜草可以让容颜恢复,可她并没有“劫后逢生”的欣喜,有的只是生硬与丑陋的告白被撞见后的难堪。
大师兄的目光自曲冰出现起,就始终落在对方身上,待人影消失,才忽然“哈哈”笑出来。
手被从袖口摘下后,她听到大师兄说:“师妹,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攥住,只需稍稍用力,就会停止跳动。大师兄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喜欢的又是谁?
“你刚见到了,而且她在生气。妖丹和药师妹先用着,有需要的话叫我。”说完,那抹白色身影像一阵自由的风,从她眼前倏然飘走。
她怔楞许久,才反应过来,大师兄说的“喜欢的人”,是曲冰。
世上的苦她尝了许多,却都没有“求而不得”苦。
她以为大师兄只是一厢情愿,这样或许,她能等到师兄看向她的那一天。可她等来的,是大师兄战亡的消息。
她想过随大师兄一起走,可修士不入轮回,没有来世,她又要到哪里去寻自己的那道光?
她曾在扶崖洞前抗议,曾无数次给曲冰冷脸色,埋怨她为什么不同大师兄一起出战,偏偏要在那样紧要的关头闭关。
她以为大师兄到死都等不来曲冰的回应,没想到曲冰会守着大师兄的尸身十年。三千多个日夜,寸步不离。
就像大师兄可以从曲冰的面无表情里看出喜怒哀乐,曲冰也会在闭关时感应到大师兄出事,匆匆出关,伤恸之下险些走火入魔。
可笑的是她自己,分明人家两情相悦,她期待了那么多岁月,到底在期待什么?
想到这里,姜元玲翻个身,蜷曲着将自己藏进美人榻里。
也许……是在期待一个执着不放弃的自己吧。
曲冰回到竹舍,正逢连沉在打坐调息。察觉到她回来,连沉睁开眼睛起身,沉静深邃的凤眸里全是她。
心悸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曲冰觉得她大概明白过来这眼神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慌乱——与镜域里的对视隐约相似。
她下意识垂眸,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沉儿,我们谈一谈。”
“是。”连沉随她在院子的竹桌前坐下。
曲冰一直斟酌着该怎么同连沉提起镜域里的“意外”。此刻她少有地蹙着眉,只差把“为难”两个字写在脸上。
连沉见她这般,已经知道要谈什么。从事后推开他的态度就知道,现阶段师尊不接受师徒关系突破。
赶在曲冰开口前,他先发制人,“师尊,徒儿在镜中时,一时出现幻觉,冲撞了师尊,望师尊恕罪!”他语调沉稳,直指曲冰的烦心事,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曲冰略加思索,瞬间释然,缘是她想严重了!那镜域由镜仙所造,或许对修为尚且不高的连沉造成什么她不知道的影响也未可定,比如,将她看成颜语……
想到难题自行解决,曲冰忧心落定,表情亦舒展开来。
这变化落在连沉眼里,让他嘴唇抿成一道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