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在六界掀起腥风血雨,何曾如此作态?若不是返童一趟学会了服软,若不是习惯在曲冰面前展现弱小无助,绝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既然许方泽妄图亲近师尊,他当然也可以。
曲冰能理解连沉现在的心情,毕竟她刚才也差些因为幽闭的空间而情绪失控。
她转身回走两步,牵过连沉的左手,“不用怕,有为师在。”既是安慰连沉,也是给自己鼓气。
连沉的手心温暖而干燥,曲冰在心中暗暗感慨,肢体接触原来真的能让人安下心来,哪怕对方只是个修为低微,比她还害怕的小可怜。
这回没走多远,曲冰便惊讶地发现,甬道的尽头由小到大,出现不一样的画面。
她加快脚步,握住连沉的手亦不自觉用力。
小跑出甬道的曲冰站定,眼前的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天空中一轮血月,照着四下旷野茫茫。焦黑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干燥的寒风袭面,吹起尘土飞扬。
不远处,一座庞大如山的黑色宫殿拱顶尖峭,束柱修长,诡异且华丽。
铜镜迷宫是镜仙的心理映照,眼前这座建筑,则是连沉在魔域的宫殿。
“师尊觉得,这地方如何?”他敛眸盯着曲冰,想从她的表情里分辨出喜恶。
这样的地方,与清新出尘的上清门如此不同,他忍不住想知道她的看法。
曲冰长眸微弯,欣喜得快要哭出来。相较起方才一成不变的铜壁和光流,这座暗黑哥特风建筑亲切可爱得多,简直可以称得上豁然开朗!
“挺好的!”曲冰点点头,哪怕此刻宫殿里有魑魅魍魉,也比刚才强!
连沉见她发自真心,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曲冰没能留意,或者即便留意也看不真切。
“师尊要不要进去看看?”
曲冰摇头,“暂时不去。”这里是镜仙的地盘,鬼知道宫殿里留了什么“惊喜”?
连沉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忽尔空中闷雷声声,天降大雨,只数息,便将曲冰和连沉淋了个透。
“师尊,怎么办?”
曲冰仰头瞧了眼这忽然变脸的天,知是有力量赶她和连沉进宫殿,想避避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直上。
“去避雨吧。”
夜雨寒凉,待进入宫殿,曲冰身上的宫装已经因为淋了雨,而紧紧贴合着玲珑的曲线。
宫殿里灵火幽幽,穹顶高耸,一应摆设奇巧透亮,精美神秘,可惜曲冰这会儿无心欣赏。
湿透的衣衫贴身穿着,带着粘腻冰凉的感觉。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宫殿,似乎没有可以替换的衣物。
“师尊,你在发抖?”
曲冰点头,“有些冷。”两人的手一路牵着,此刻她想收回,却仍然被状似不经意地握着。
连沉眉心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懊恼,“随我来。”
曲冰没想到,居然真让连沉寻到了这偌大宫殿里,放置衣物的地方。
黑漆漆的柳木衣柜里,整齐摆放着满柜衣衫。然而仿佛故意似的,衣衫只玄白两色,玄色沉稳,连沉穿正好;白色素静,恰是曲冰的身量。
曲冰既好气又好笑。将人浇了个透心凉,又准备好替换的衣物,算哪门子怪异的体贴?
房间里没有屏风,连沉主动到隔壁更衣。
曲冰这边才将里衣褪下一半,湿意惹得她捂嘴打了个喷嚏。
“师尊你没事吧!”连沉听到隔壁的动静,迅速闪身过来。
灵火照耀,曲冰侧颜空灵,弧线优美的脖颈与后背,在青丝的欲遮欲掩下光洁如玉。
见连沉情急之下突然闯入,曲冰下意识收拢湿透的里衣,眉心微蹙,闷声嗔道:“无事!”
连沉才发现看了不该看的,怔楞片刻后赶紧退回去。
他呼吸不稳,方才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上天给了大同小异的躯体,独师尊的,让他心如擂鼓。
心底涌上两股截然不同的欲念,一面是为师尊披上白衫,缱绻温柔;一面是将她的里衣撕个粉碎,放肆摧残。
曲冰迅速将衣衫换上,等上一会儿,留意到隔壁似乎一直没有动静。
“沉儿,你好了吗?”
连沉脚下一动,已然玄衣着身。“徒儿好了。”
“为师也好了。”
再见面的师徒二人气氛微妙,眼神不自觉躲着对方。曲冰觉得她作为师尊,应该带头打破尴尬。“我们查探下周围情况。”
“嗯”。连沉低头没去瞧她。
与外部展现出来的尖锐高耸不同,宫殿内时不时可见华丽优雅的细节,诸如天青色淡雅的香炉、檀色沉郁的花囊等。
连沉不知上哪儿给曲冰寻来一个圆形白铜手炉,手炉表面镂空,雕琢成花格,小巧而精致。
曲冰将手暖至温热,并下意识地搓了搓耳垂,待身子没方才那么寒凉,便将手炉塞回连沉手中。
“徒儿不冷。”
曲冰眼神坚定,一脸“为师觉得你冷。”的认真模样。
连沉只好将手炉攥在手中缓缓摩挲,淡之至极的笑容若有若无。
窗外雨声渐歇,曲冰眺望宫殿四周,被重重浓雾阻挡视线。这里就像是焦土之上的孤岛,让人担心眼前的一切会否像甬道一样,随时消失。
“师尊,徒儿不冷了。”趁曲冰立在窗边想事,连沉将手炉塞进她的怀里。他还想再看看她揉捏耳垂时,目光放空,带着些许懵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