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冰只来得及瞥一眼少年人的侧颜,整个人便如长钉般固定在了原地,无法迈出一步。
“小,焱?”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曲冰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刻意避免回想曾经,想朋友,想家人,担心想得越深想得越多,会忍不住埋怨命运,怨命运把她带到这不属于她的地方。然而,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弟弟曲焱呢?难道他也穿过来了?
曲冰生于隆冬,单名一个“冰”字,曲焱生于盛夏,单名一个“焱”字。与她的持重不一样,弟弟是个带着些鲁莽且朝气十足的男孩子。在弟弟身上,能看到年轻人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以及对家人无条件的维护。
少年人听到有人唤他,歪头朝曲冰望过来,在看清她的模样之后,眸子骤然清亮几分。
“这位姐姐生得真好看,皇祖母,把她送给彦儿吧?”
……
少年人表情乖巧,语气天真,要不是紧接着说出第二句话,曲冰会怀疑对方只是单纯想要个侍奉茶水笔墨的宫女。
“后面那个姐姐也好看,干脆两个一起过来,就今晚,伺候我沐浴!”
颜语杏眸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哪里来的混小子,把她和曲师叔当免费宫女了?
一旁的连沉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绷得极紧。许方泽蹙着眉,表情是十二万分的不自在。
太后轻轻拍了下少年的头,“莫要胡闹!几位先去安顿好,哀家自有安排。”
一妃色宫装女官给曲冰一行做个“请”的姿势,引导他们下去休息。
曲冰尚困在震惊之中,虽不得不退下,却一步三回头,目光仍旧死死黏在少年身上。
很像,但是眼神和声线都不一样。曲焱的眼神更加温和,声线也更加低沉,而眼前这位叫着皇祖母的少年人,像是个养尊处优,从不缺爱和玩具的孩子,这会儿还偷偷用“感兴趣”的眼神打量着她。
连沉留意到曲冰的视线,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太后给一行四人安排的房间在皇亲国戚下榻点的附近,可见对修士礼遇有加。四位修士各占一间,床榻上整齐摆放着宫装与侍卫服各一套,想来是让他们自主选择房间,所以备了两套。
一旁的女官垂眉敛眸,“几位可以先将衣衫换上,天池位置分布不一,一会儿香寒带几位认认路。”
房门被女官带上,曲冰立在精巧的木桌前,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少年。世上真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人吗?她虽穿进书中,模样却是变了的,所以要真的是曲焱,认不出她也正常。又或者对方不是曲焱,一切仅仅只是巧合?
原本平静的心因为少年人的出现而掀起波浪。她无意识地来回踱步,思索着要不要找到本人问个清楚。
“曲师叔,您换好衣服了吗?”
颜语俏生生的声音传进来,曲冰才意识到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一直想着曲焱的事,竟还没更衣。
“稍等。”
皇家侍卫装为绛红色镶边玄袍,衬得人身姿英挺,利落飒爽。
许方泽第一个换好。他白衣温润,绛衣俊朗,即便混入人数不小的皇家侍卫里,出尘的气质也极难让人忽略。
麟国宫女着妃色宫装,上衣盈盈托起,下裳飘逸垂顺。
颜语本就生得娇美,最适合这种颜色,藕色与妃色近似,穿在她身上仍旧是吸引眼球的模样。
连沉换上侍卫装出来,乌发高束,凤眸沉郁,眉眼处的疏离孤傲与绛衣莫名相配。
哪怕再纳闷曲师叔为何会收这样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颜语也不得不承认,连沉确实俊美异常,虽与许方泽气质截然不同,站在一起却也分不出上下。
“久等了。”
曲冰的出现让等候的三人一时间有些失神。
看惯了白衣,甫一见她妃色宫装在身,竟恍然有种冷至极妍的绝色之感。明明春光若隐若现,穿在曲冰的身上却只觉得清丽无双,生不出一丝一毫亵渎之感。
连沉双眸里光华隐动,眼神在曲冰身上飞快扫过,尔后迅速低下头。没过一息,似是不知足般,又无意识抬起头朝她望过去。
颜语眨眨眼,一副憋着快要叫出声来的模样。她好想拿留影石将曲师叔这会儿的模样记下来,错过这次机会,怕是一辈子再也遇不上第二次?
“师叔。”许方泽被曲冰的宫装惊艳,心想师尊着实眼光毒辣,思及于此,这一声“师叔”难免唤得带上几分缱绻,听在连沉耳中全不是滋味,在颜语耳中则带着些别的意思。她飞快扫过许方泽的表情,脸上浮现一抹憋得有些用力的姨妈笑。
曲冰低头扫了眼胸前的风光,有些心不在焉地“唔”一声,心想这审美也不知道是镜仙的,还是皇帝本尊的。
在女官引路之下,四人熟悉了大大小小温泉的位置,这才结伴回到各自房间。进房前,曲冰嘱咐:“此番下山之前,我特地打听过麟国的情况,听闻这里出现一镜妖,可化成揽镜之人的模样。方才听太后的形容,不排除皇帝是那镜妖所化。接下来为以防万一,大家不要盯着镜子看,留心身边人有没有不妥。如有紧急情况,传讯玉简联系。”
“是!”三人齐应。
行宫最华丽的房间里,镜仙化作的皇帝温云宗禀退了所有丽人,手捧一面昏黄铜镜,深深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