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身体虽然瘦弱,却也是出了名的身手矫健,仅有的三次打架经历两胜一平,这些李强当然也知道。
他所说的决斗并不是要和我动手单挑,而是让我和他玩扑克牌斗鸡,我赢了他就把身上的衣服送给我,我输了就要让他刮我的鼻子一百下。
结果那天我输得很惨,而李强下手也丝毫没客气,鼻子上的皮都差点儿给我刮掉一层,还给我刮出了鼻涕,刚好弄脏了他的袖子。
虽然输了,李强依然把他的新衣服送给了我,他的身形比我大上一号,衣服穿在我身上显得很肥大,但我依然很开心。
只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回到家后我老爸揪着我的耳朵和我一起把衣服还到了李强家。
回家的路上我哭的很伤心,我爸却蹲在我面前给我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人穷志不能穷,第二句是绝对不能沾上赌的陋习,哪怕是娱乐也不行,最后一句是他明天就给我买一件新衣服。
也是在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李强,他爸的服装厂要搬迁,顺带也让他转了学。
我不知道那天他送我衣服只是因为我的鼻涕弄脏了他的袖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心里终归存着一份感激,所以过了久还能想起他的名字。
“什么大老板,就我这小破佛牌店哪儿能跟你个富二代比,老爷子的厂子都该上市了吧?”
从记忆中回到现实,我笑着和李强开了句玩笑,话刚说完却见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僵硬,神情也开始变得落寞。
“走了好几年了,我都快忘记他长啥样,难得你还记得这些事。”
李强的爸爸李富贵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在大多数人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人家还能注意到营养搭配,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和我那老爸一样年纪轻轻的说没就没?
无意间揭了他的短,我也有些过意不去,转身倒了杯茶,让他坐下详谈。
他轻声道了声谢,开口和我说了些陈年往事。
五年前发生了一次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危机,国内的实体经济开始萎缩,李富贵的服装厂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虽然还能勉强维持,但也没了以往的效益。
李富贵在亲戚朋友的劝说下卖掉了服装厂,转而一门心思搞起了股票,开始的时候确实很顺利,也赚到了不少钱,收益几乎是开服装厂的好几倍。
可好景不长,股市忽然全盘大跌,李富贵不仅把赚的钱又赔了进去,就连卖掉服装厂后的本金也输得所剩无几。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急流勇退,李富贵赔进去奋斗了二十年攒来的老底,自然更是咽不下那口气,他选择了借钱再去股市了做殊死一搏,想着只要能把赔进去的钱再赚回来就立马收手。
可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自从上次大败亏输后他就再没赢过,赔进去的钱没捞出来不说,把借来的钱也全给陷了进去。
这个时候李富贵已经成了赌徒的心理,整个人也完全输红了眼,亲戚朋友全都借过一遍后还不算完,他又铤而走险碰了高利贷。
五百万的欠款对于以前的服装厂老板李富贵而言当然不算什么,可对于连房子车子都抵押掉的李富贵而言就是个无底深渊。
拖家带口的连着躲了半年的债,李富贵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在家人面前,在那些讨债的债主面前纵身跳下了百层大厦。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强已经开始了哽咽,二十多的汉子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这让我我想起了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修子,你绝想不到这几年我和我妈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爸都死好几年了,三天两头还是有人找来逼我们还债,不怕你笑话,我这一身西装革履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块,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
李强拿袖子抹了把眼泪,端起茶杯像是端起了一杯白酒,咕咚两下喝见了底,我这人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劝人,这个时候也只能默默地做一个旁听者,静静地听着他发.泄。
然而他很快揭过了伤心话题,转而紧张的问了我一句,“你还以记得我以前送过你一件衣服吗?”
我不知道他忽然提这件事做什么,点点头没有接话,他索性直接抖出了来找我的目的。
“就冲那件小事的份儿上,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做一面这样的佛牌。”
李强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块中间有道微小裂纹还长了霉的桃木牌,那上面的雕纹虽然已经模糊,但我还是从散乱的线条中寻到了熟悉的味道。
鲁班牌的制作对刀功的要求有着令人发指的苛刻,小到一根头发丝的位置都不允许出错,但鲁班牌的制作者在手法上还是会有些许不同。
李强拿出来的这块桃木牌看线条规律俨然就是出自我那死去的老爹的手笔,上面雕刻的人物是商祖范蠡。
一切都明了了,难怪那晚李富贵见到我爸的时候客客气气的,丝毫都没有富人的架子,我还以为是他本身就属于那种谦谦君子型的性格,敢情他能把生意做大靠的就是我爸给他做的范蠡佛牌。
李强接下来的话也承认了这一点,他说他爸小时候就曾多次嘱咐他在班里要多‘关照’我一点,等他长大后才把鲁班牌的事儿告诉了他。
按说鲁班牌尤其是这种正牌,一经激活绝对是能够终身使用的,坏就坏在李富贵五年前酒后乱.性,玩了个去厂子里实习的女大学生。
那女学生以前未经人事,那晚不知怎么弄得,刚好把处子血给弄到了李富贵胸口戴着的商祖佛牌上,直接让佛牌失去了灵性,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小口。
自那以后李富贵的服装厂生意就开始一日不如一日,最终被逼无奈之下走上了炒股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