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这儿走。”男人开了口,声音低哑而粗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吞食了毁坏声道的药物。
这群人从头到尾,连声音都是见不得人的。这种行事作风倒不像是完全的江湖人了......江逾白默默地想着,揣摩着盛琨玉的性格,安安静静地跟在后头,却流露出了几分切实的惊慌来。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嗤笑了他一声,在空荡的岩洞间回荡,带着森森的杀意。
......好嘛,看来这人还和盛琨玉有仇。回想起盛琨玉被刺杀的时候躺在床上垂死挣扎,用机关都干掉他们不少人,江逾白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视线内的光亮全部来自黑衣人手中的火把。江逾白侧耳聆听,从岩壁间透出了泠泠的水声,越来越响。
看来这座山还是地下水源的汇集处。难怪别名叫做“玄水牢”。
穿过一道极窄的洞门,眼前倏然亮起——面前是块不大不小的空间,四周的岩壁上都固定着火把,两三个带着刀的黑衣人站在一旁。江逾白沿着嶙峋的岩壁边缘往上看,果然在上面又发现了一小块平台,平台后连着一个狭窄的通道。
带着帷帽的黑衣人从平台上走出,腰间的玉佩划过一道幽蓝色的弧度。
江逾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地形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利了。对方如果站在那块平台上、从高处往下放箭,江逾白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岩壁被水渗透,湿漉漉泛着水光,明显也不利于借力攀爬。
等灰衣人身后所有的随从都显露了身形,江逾白反倒暗自挑眉:没有一个弓箭手。
这是确定他们根本逃不出去么?还是对方居然真的这么好心,真的打算拿了剑谱就放过他们俩?
江逾白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那灰衣人拍了拍手,盛秋霜被人从昏暗处拖了出来。她身上有几道血痕,人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嘴还被堵上了,但是她在看见江逾白的瞬间,眼中雪光乍然亮了起来——
能保留这样的眼神,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江逾白想。
他配合地给了盛秋霜一个安慰的眼神,却让盛秋霜瞬间挣扎地更厉害了。
“盛家主,我想我们也不必废话了。摇星十三剑的剑谱,换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女儿。这笔买卖应该不算亏。”灰衣人轻声道。他的声音倒不如之前黑衣人的粗粝,却也像砂纸摩挲一般嘶哑。寒风沿着岩洞的缝隙吹来,让江逾白不自觉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让我的女儿先回来,我把剑谱给你们。”江逾白从怀里掏出剑谱,举高,模仿着盛琨玉的声音道,“反正我们也跑不了。”
映着火光,那戴着帷帽的人似乎看不清剑谱上模糊的“摇星十三剑”几个字。于是他随手摘下帷帽,暗淡枯萎的灰色长发显露了出来,一双湖水般灵秀的双眼嵌在消瘦的脸上,额头泛着尸体般的青白色。
比起江逾白刚穿越时萧睿那副瘦成一张纸的样子,这人的形容更为病态,仿佛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处处透着诡异。
江逾白看着,却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连呼吸都渗着冷意。
整个岩洞里所有的人都被他忽略了,只余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和阴鸷深埋的双眼。
“商雪止。”江逾白低声道。
“没错,是真的剑谱。”灰衣人被一语道出姓名,混不在意地将手一挥,道,“把盛小姐放了吧,顺便......把剑谱带上来。”
他身边的黑衣人得令,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隧道里。而押解着盛秋霜的两个黑衣人也干脆地将手中的绳索解开,盛秋霜挣扎着把布巾从自己的嘴里掏出来,一边往江逾白的方向跑来一边骂:“你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
江逾白一愣,晃过神来,哭笑不得地将女孩儿挥来的拳头拦住,把她拉进怀里,用自己的声音道:“别担心,你爹好好的。”
盛秋霜颤了颤,雪亮的眼眸闪了闪,低声道:“你是谁?”
“嘘。”江逾白凑在她耳边回答,双眼却一直盯着高处的商雪止,“别露馅儿。”
盛秋霜得到指令,上道地继续一边骂一边拳打脚踢,只是那力道软绵绵的,几乎都没有落实在江逾白身上。
“多年不见,盛家主真是一如往常。”被唤作商雪止的青年温言笑道,言语里隐含的刺却如绵里藏针,扎人的很,“相信盛家列祖列宗见了,也会尤为欣慰的。”
之前他派遣的黑衣人从岩洞里弯弯绕绕走了下来,江逾白一手搂着盛秋霜,一手温驯地将剑谱递给对方。
霎那间,四周刀光弥漫,之前无所作为的黑衣人统统亮出了刀。
“慢着。”江逾白咳嗽了两声,将盛秋霜护在身后,“若是现在就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学会摇星十三剑了。”
商雪止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细长的两道青灰色眉毛在他低垂的眼睑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他翻了翻刚刚到手的剑谱,果然最后三页被人沿着书脊草草撕去——
正是盛家非嫡系不传的最后三招。
“好。”半晌,他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好得很。”
只几字,杀意四漫。
“别急。”江逾白一字一句道,“下来,我不介意一招一招地教给大人。大人天资聪颖,一定很快就能学会。”说着,木剑从他腰后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