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为了陛下的安危,与张家决裂,陛下将她打入冷宫的同时,也查封了国舅府。”张曼柔长话短说,“张家其余人尚能自保,我是想来求侯爷救救我姑姑,她一片痴心,不该是这个下场。”
原来是这件事,坤仪正经了神色:“你姑姑可有给你留下什么话?”
“没有,但我知道她身上的伤应该很重,若是被软禁,还没有太医,便活不过这个月。”张曼柔掏出几个青色瓷瓶来放在旁边的茶案上,“还请殿下帮帮忙。”
直觉告诉坤仪,她方才求聂衍的应该不是这件事,但今日她本就要为这件事进宫,也就恰好了。
收了药瓶,坤仪问聂衍:“你要收留她?”
聂衍摇头:“没兴趣。”
“那我便顺路送送张姑娘吧。”坤仪招手,让兰苕带着她一并往外走,“侯爷记得好生用膳啊。”
聂衍轻嗯了一声,看着她潇洒地消失在门外,不免失笑。
倒是个脆生的性子,不矫情也不拖拉,风风火火的,像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弯刀。
小弯刀坐在凤车里,对外头的张姑娘没什么太好的情绪:“你现在应该是通缉犯,本宫这么带着你也不妥,等到街口,本宫便不送了。”
张曼柔眼里有泪,欲言又止。
坤仪隔着黑纱,压根不看她的脸,只道:“你求侯爷一夜都无用,求我就更不可能了,我虽然喜欢美人,但不太喜欢危险的美人。”
聂衍除外,他太好看了,可以让她忽略一部分的危险。
“小女不会与殿下争抢侯爷。”张曼柔泪如雨下,“小女早有心上人,但眼下他不在盛京,小女无人可依。”
“有心上人那就更得避嫌了,这年头男人的清白多重要啊,总不好为着这点善心,把清白也搭进去了。”坤仪轻笑,“再者说,你又不是什么普通的姑娘。”
张曼柔惊得一愣,一时都忘了哭。
她怎么会知道的?
聂衍告诉她的?聂衍怎么可能连他们张家人的身份都告诉她?不怕他们杀人灭口么?
想起她腰间戴着的璇玑琴,张曼柔灭了心思,但又更觉委屈。
聂衍那样高贵的族类,又有无上的法力,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骄纵的公主。
“没关系。”她低了声音,“殿下今日的送药之情,曼柔记住了,以后若还能活着,必定会来还。”
说罢,在路口便混进人群消失了。
坤仪一眼也没多看,打了个呵欠倚在软垫上,晃了晃脚上新做的缂丝宝鞋。
妖怪的心思她未必会懂,但女人的心思,大家都一样。她做不来活菩萨,只要两人还是夫妻,她就不会愿意他身边多一个人。
凤车很快到了地方,坤仪刚递了请安帖上去,郭寿喜就亲自出来将她引到了皇兄跟前。
她的皇兄,当今天子,稳重又心怀天下的皇帝,眼下正站在和福宫附近的露台上,对一个宫人使着杖刑。
那宫人叫得太惨,吓得坤仪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脚都顿了顿。
“罢了,莫要惊扰公主。”帝王瞧见她,连忙让人撤了刑,将那半个血人给拖了下去。
“皇兄。”坤仪皱了皱鼻子,“这人犯了什么事,竟用这么重的刑罚?”
“他大逆。”帝王余怒未消,“朕今日刚下令封锁和福宫,他下午便偷摸送东西进去。”
坤仪好奇:“送了什么?”
“给皇后的伤药。”
坤仪:“……”装着药的袖袋突然变得好沉。
干笑了两声,她有些不解:“皇嫂何至于连药都不能用?”
帝王挥退了左右,粗粗地叹了口气:“她是妖怪,坤仪,她是妖怪。”
坤仪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怎么会呢?先前有妖怪屡次从暗道进宫行刺,是皇嫂让我找人将那暗道封锁的,并且还日夜为皇兄安危担忧,哪里像妖怪?”
“傻丫头,她若不是妖怪,又怎么会知道妖怪的暗道在何处。”帝王摆手,“你要记住,我们皇室中人,最不能信的就是妖怪。”
嘴角微抽,坤仪望了望天。
她该不该让皇兄知道,他们身边可能不止皇嫂一只妖怪呢。
“对了,你这么着急进宫,是有什么事?”帝王关切地看向她鼓囊囊的袖袋。
“没。”坤仪摆手,“就是想皇兄了,来请个安。”
顿了顿,又道:“顺便也想劝劝皇兄……”
“你不必劝,朕是帝王,有帝王该做的事,断不能失了原则,引乱民心。”帝王摆手,“你今日就且在宫中转转,朕还有事,要先去一趟御书房。”
“是。”将话都吞了回来,坤仪低头行礼,看着他踩着云龙靴怒气腾腾地走远。
待她再抬头,和福宫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
连个引路太监都不给她留下?
坤仪撇嘴,打算原路返回,可没走两步,她觉得不对劲,又转回和福宫,瞧见院墙上有一处没落阵的地方,当即纵身爬了上去。
和福宫一改往常的尊贵繁华,法阵顶头,没有烛火,里头森冷又凄凉,坤仪有些胆寒,试探着喊了一声:“皇嫂?”
微弱的回应声在寝殿的方向响起,坤仪连忙入内,将药瓶全放在她桌上,又去给她倒了杯茶。
张皇后的高热已经退了,只是身子还发虚,瞧见她身上的金光,以为是帝王来了,眼泪一连串地掉:“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