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时,张皇后也回了寝宫,带着更为严重的伤,开始休养生息。
“我看她能撑多久。”张桐郎站在池塘边喂着鱼,鱼饵撒了满池,“再这样下去,别怪我心狠手辣。”
张曼柔被自家父亲吓得后退了半步,可想起那个很是疼爱自己的姑姑,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到底是骨肉……”
“我们拿她当骨肉,她可曾拿我们当骨肉?”张桐郎冷眼横过来,“你与她都一样,自私自利,胳膊肘往外拐。”
脸色白了白,张曼柔低头:“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昱清侯,那个人岂是好糊弄的,他眼下与殿下正新婚,我们选的实在不是时候。”
“何为时候?等他再登高一些,我们手里能摆出来谈的筹码只会更少。”张桐郎冷眼打量她,“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既想要我张家的荣耀,又不想为家族出半分力气,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扭头,目光深沉地看向池塘里抢食的鱼:“你若是不知道忘恩负义的下场,我就让你的姑姑给你作个前车之鉴。”
张皇后一心想护住盛庆帝的性命,但她又不敢现出原形,是以只能自封部分妖力,再与他派去的人厮杀,他派去的人越来越多,她受的伤也就越重,只消再过几日,她便要与那盛庆帝死在一处,也算成全她这一腔妄念。
***
一觉睡醒,坤仪捏着玉碾打着呵欠坐上饭桌,正好对上聂衍一张冷冰冰的脸。
昨儿与秦有鲛的会面太过不愉快,他似乎到现在还没消气,兀自喝着粥,也不搭理她。
坤仪倒是有心与他说话,奈何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抬头,视线都不与她交织。
今日有朝会,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聂衍用完早膳,起身就往外走,坤仪见状,跟着放下碗筷追出去。
“诶,你昨晚没睡好啊,眼下乌青好重。”她一边在他身后蹦跳一边歪着脑袋去瞅他,“本就憔悴还板着脸,不好看啦。”
聂衍恍若未闻,周身结着三尺寒冰,将她从饭厅一路冻到偏门。
门外马车已经在候着,两人气氛却是不太融洽。坤仪正琢磨要不分坐车驾,结果就见朝中临近住的几位重臣的车马在前经停。
“见过殿下、侯爷。”众人纷纷与他们打招呼,略带好奇地看着这对新婚眷侣。
坤仪拉了拉聂衍的衣袖,后者突然就化了脸上的寒霜,温和朝他们回礼,然后揽着她的腰,十分体贴地将她扶上了马车。
“这二位感情融洽,真是好事。”
“是啊,也算是良缘。”
各家要进宫的后眷瞧着昱清侯那温柔的模样,一边艳羡一边道:“看着没什么问题,侯爷都这般亲近,殿下又怎会是妖。”
“当说不说,这位殿下身上的怪事确实多,也就昱清侯爷能镇得住她。”
“可惜了昱清侯爷,年少有为的栋梁材,始终要担着个驸马的头衔。”
……
车帘落下,方才还亲密的两个人瞬间又回到了相对无言的氛围之中。
聂衍是真的在生气,秦有鲛身份特殊,他都已经告诉她了,她却还是要进宫去见他,到底是多了不得的情谊,让她连性命都不顾了?
昨儿回府,他还当她会来解释两句,结果好么,直到三根蜡烛烧完,他也没等来半句话,一打听,这位殿下为着容颜常驻,早早地就入睡了。
完全没将他放在心上。
她要如此,他便也懒得多说话,将外头的场面做够了,便连多看也不看她。
要是以往,坤仪怎么也会找两句话来同他说,可这会儿,马车都要走到宫门口了,她也还是没开口。
不说拉倒,他也不盼着。
聂衍冷冷地移开了视线。
坤仪自是不知他这一番心思,她只是又想起了皇后,想着今日师父也要进宫,不如请他去看看皇后。
可又想着,皇后已经生了两个成年的皇子了,她要是出岔子,这夺嫡夺得正起劲的两个皇子该如何自处?
“殿下,侯爷,到了。”马车停下,夜半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坤仪回神,终于看了看聂衍:“你下朝之后别走那么快,来寻一寻我。”
聂衍看着远处,淡淡地道:“上清司事忙。”
上清司如今确实是忙,听他这么说,坤仪自然不再强求,只让夜半记得提醒侯爷用午膳,便带着兰苕往后宫的方向去了。
聂衍站在宫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夜半整理着马车上的缰绳,瞥他一眼,忍不住道:“侯爷,很多时候只是一些小事,若是闷在心里久了,便会生根发芽,变成大事。”
“你最近很闲?”聂衍没好气地问。
夜半一凛,当即闭嘴,拱手送他上朝。
什么大事小事,聂衍一边走一边冷漠地想,他才不在意,她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就过去了,昱清侯爷一向大度。
只是,在朝堂上看见秦有鲛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借着道术的掩护,暗里朝他飞去好几道显妖符。
秦有鲛正在给帝王述职,察觉到异动,嘴里没停,一只手却背到身后,暗暗与他斗起了法。
符咒在空中飞舞又僵住,被推过来又被挤回去,最后啪地一声贴在了正在为三皇子说话的朝臣的嘴上。
始料未及,这位朝臣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两人高的树妖,枝叶繁茂,直冲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