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先进来说话吧。”蘼芜看着柳徵云,神色有些愧疚,“阿清他……一直很想见你。”
柳徵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戒备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动作。
蘼芜遣退了一旁拔剑伫立着的鬼卫,朝着柳徵云诚恳道:“我是涣清的副手,也是他的道侣。”
说着,他便抬手化出了一个卦印:“这是我们的道侣印。”
柳徵云盯着那个道侣印,许久没有说话。
涣清之前憔悴成那个样子,和这个所谓的道侣去哪儿了?跟这个道侣有关吗?
还是说他们是之后结的印……那涣清如今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吗?
他还……活得那样痛苦吗?
“柳兄?”
柳徵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突然出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师从何处?”
他一边问,一边为他疗伤。
蘼芜胸口无法自愈的剧痛得到缓解,陡然松了一口气:“多谢。”
“……这件事该我说抱歉。”柳徵云道。
蘼芜摇摇头,没再说话。
他果真吞噬了魍魉血池。
简直不可思议。
“你和涣清……”跨进大门时,柳徵云突然开口。
“嗯?”
“……算了,他心里有数。”
不管他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师从何处,涣清肯和他结道侣印,那便是认准了一生,他确实没有必要在这儿多舌。
柳徵云想起了落神山里那位自称是创世祖神的黏人精,倏然笑了笑,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好好待他。”
蘼芜看着这个笑得好看至极的后辈,心说涣清和他差不多年岁,明明也该这样肆意地笑着的。
“我会倾尽全力。”
柳徵云闻言稍稍放心,移开视线,便不再过问。
他不知道的是,蘼芜悲伤的神色里藏着下一句。
但是毫无办法。
***
“阿清。”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北市那边的骚动解决了吗?”涣清停下笔,偏头向门口一看。
便看见蘼芜的身边站着一个人,身形与蘼芜差不多,却穿着一件张扬明丽的绛袍。
满头青丝用白玉冠高高地束起,明亮的双眸一如往昔。
只是曾经深黑的瞳孔变得血红,让涣清有些不敢相认。
“好久不见,涣清。”
柳徵云笑着道,抬步向涣清走去。
涣清缓缓地站起来,盯着柳徵云的脸一眨不眨,双眼蓄满了泪,不堪受重地垂落了下来。
蘼芜见状心中大痛,不忍细看地偏了偏头。
“云哥……是你回来了吗?”
他轻轻地问,怕是一瞬过分真实的魔障。
柳徵云见他流泪有些惊慌,连忙抽出手帕替他拭去,而涣清的眼泪却越来越汹涌,止不住似的。
蘼芜快步上前抬手揽住了他,涣清靠在蘼芜怀里,盯着柳徵云无声地流泪。
“这是怎么了?”
从方才涣清道侣见到他的反应,他就觉得不对劲,到如今再涣清这副样子,傻子也知道出了事。
话音未落,涣清便拉着蘼芜一同跪了下去,地板生生地响,撞击着坚硬的骨骼。
柳徵云被吓了一跳:“涣清,你做什么?!”
他恍然记起万年前计划封印蘼芜使的前一夜,涣清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下跪。
柳徵云再一次被跪得莫名其妙,也跟着跪了下来,对着面带愧色的两人头痛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涣清,你们别这样。”
“云哥,对不起。”
终于说出这一句话,涣清的心中却没有一丝解脱,他紧紧握着蘼芜的手,企图在沉重的负罪感中找到一点依靠。
“我来说吧。”蘼芜紧了紧涣清的手,苦笑道,“我是涣清的道侣,一万一千五百年前,我们结了道侣印。我叫蘼芜。”
柳徵云感到意外:“蘼芜使?”
“是。就是本该封印在魍魉血池,却被血池操控为祸百姓的蘼芜使。”他哑声说着,语气中浸有经年累月的疼痛。
“阿清一生的悲剧,都拜我所赐。”他静静地说着,好像曾经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
“不是这样的。”涣清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
“阿清,让我说完。”蘼芜垂眸朝涣清笑了笑,带着温柔的安慰意味。
“我们偶然相识,却因为我的自私,让阿清一步步泥潭深陷。”
“他是善良的,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失去意识的我残害自己的百姓。他选择了我,我却不因此高兴,因为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一万年前,你代替我留在了魍魉血池……我深知那里面是怎样的炼狱,生不如死,苦不堪言。你是阿清唯一的朋友,他因为我而向你隐瞒。我们一辈子都对不起你。”
柳徵云静静地听完了蘼芜的述说,眉头越锁越紧。
“所以……你们这一万年都背负着这样的想法过来的?”
柳徵云头痛不止,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蘼芜前辈,我不得不冒昧纠正您几处错误。”
“第一,我不清楚您所说的泥潭深陷具体指什么,我大致猜想是你们相爱,但相爱不能叫做泥潭深陷。”
“涣清不是小孩子,你们这些前辈总喜欢用看小孩的眼光来看我们,好像我们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其实无非是心之所向,不信您现在问问涣清,他是不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