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给我寄来那盘录像带?”
郝大民平静地说:“那盘录像带乍一看还真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但仔细一分析,又什么问题都说明不了。最多只能说明你的那位朋友个人生活十分放纵糜烂。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靠卖淫为第二职业的暗娼。”
张静淑一听这话,心头的无名火就直往上窜。但她还是强压着恼怒,努力保持平静地说:“如果我的朋友真是你们估计的那样,她会将自己干的那些丑事录成像,而且还私寄给我吗?”
郝大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现在,私人拥有摄像设备的很多,许多人为了追求刺激,都把自己那种事录下来过后慢慢欣赏。特别是那些流氓团伙中的成员,更喜欢干这种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的朋友已经加入了一个什么流氓团伙?”
“这很有可能。”郝大民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咖啡。
“至于她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现在还无法下个明确的结论。”
张静淑不服气地说:“就算是流氓团伙你们也应该管啦?”
“当然要管。不过,我们立案侦破的对象就不是你的朋友,不是一个人员失踪事件,而是一个流氓团伙犯罪案,如果我们在侦破这个案件的时候发现了你朋友的话,我们也只能根据她在那个团伙中的具体情况作出相应的处理。”
“但这并没有说明白她为什么要把录像带寄给我?”
“那么依你看呢?”郝大民反守为攻。
“这不是明摆着吗?”张静淑已经把气愤写在脸上了。
“就是她已经明白自己遇到了危险,如果出现什么异常情况的话。希望我们能根据这盘录像带为线索找到她的下落。”
郝大民仍然是不温不火,平静自然地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性是她想告诉你一个信息,她现在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应该根据她的情况对你是否还与她保持过去的关系而做出你自己的选择。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不在电话中说她遇到了危险而是说叫你看录像?就算她时间紧迫,说声救救我这叁个字总还是可以的吧?”
作为一个整天四处采访的外勤记者,与人交谈方面是很有经验的。张静淑很快发现,郝大民在极力争取掌握谈话的主动权,想牵着她的鼻子走。他的这番话看上去有一些道理,实际上是在诡辩,目的是想彻底摆脱这件事。
一个警察像甩炭丸一样想甩掉一件已接手的案子,这意味着什么张静淑心里十分明白,也十分愤慨。她想了想,忽然问道:“录像里的那两个男人你认识?”
这猝不及防的问题使一直沉着镇静的郝大民也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原状,十分自然地摇摇头:“不,我从来没见过!”
“你撒谎!”张静淑气愤地叫起来:“那天你的表情,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我,你认识那两人,而且,那第二个,还给了你很大的震摄力。所以你才匆匆地关掉机子赶到局里去汇报的。”
郝大民舒适地靠在沙发上,不卑不亢地说:“我关掉机子是因为我不想再看那些令人作呕的镜头,到局里汇报是我们正当的工作程序,这丝毫不能证明我就认识那两个流氓啊?”
“你这是在狡辩,那天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到底说明了什么?可以说具体点吗?”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那天,当你从录像里面认出那第二个男人的时候,就立刻知道这个案子不是你能够拿得下来的,所以才匆匆赶到局里向你的上司汇报,然后和你上司一道仔细地权衡了利弊,担心会惹火烧身,为了保住头上的那顶官帽子,所以就昧着良心避开这件事,才拿这些话来搪塞打发我。实际上你压根就想管也不敢管这件事,对不对?”
郝大民翻起两只白眼,对张静淑说:“张记者,如同你们记者不能搞警察一样,干我们这一行的,任何事情都必须讲证据,凭主观臆断是绝对行不通的。”
张静淑气愤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是的,我现在还拿不出一点证据,你把录像带还我,我一定会找到那个男人并最后证明你认识他。”
“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就没翻录一盘保存吗?”
张静淑一愣,继而回过神来,真恨不得自己甩自己几个嘴巴子。她早就应该想到那盘录像带是拿不回来的了,为什么还说这种傻话。她找郝大民要录像带就证明自己没有翻录,就证明了自己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证据了。现在,她对他们已经没有一点威胁了,他们以后将会更加地有恃无恐。
如果她还有那盘录像带的翻录本,她还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如果不让他们知道虚实,还可以做出一副保存了副本的样子。多少给他们一点威胁,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一个毫无价值、令人不屑一顾的人,人家完全可以对她不理不睬了。
一股失策失败的悲哀从张静淑心头油然升起,同时也使她恼羞成怒,竟不顾礼貌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郝大民说:“你真不认识录像带上面的那些男人?”
郝大民耸耸肩头:“我已经说过多次了!”
“你敢不敢对着你头上的那颗国徽发誓?”张静淑指着郝大民气愤地叫道。
郝大民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张静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张静淑见郝大民不吭声,就更加相信他心中有鬼,便再追赶问了一句:“你到底敢不敢?”
郝大民也火了,霍然挺身而起:“你太过分了,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对得起我头上的这颗国徽!”说完,郝大民也不顾什么礼貌了,转身摔门而去,把张静淑一个人丢在包厢内。
“喂,姓郝的,你给我站住!”
郝大民没有理睬张静淑,径直来到吧台,将一张百元的钞票扔在吧台小姐的面前,说了声不找了,匆匆地离开了咖啡厅。张静淑下意识地叫喊了一声,就立刻明白郝大民是不会回来的了,而且,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她想再依靠Y市警方的力量已经不再可能。可是,张静淑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特别是一想到李娜可能还在什么地方眼巴巴地盼望着她的帮助,张静淑更是心如刀绞,义愤填膺。
郝大民的态度同时也大大地激怒了张静淑:“好,你们不管,我自己管。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决心虽然下了,但张静淑知道,具体操作起来难度很大,回到饭店后,张静淑思前想后反反复复地权衡了一夜。
很明显,市公安局是在甩包袱,有什么势力会使一个公安机关知难而退呢?一般的黑社会势力,一般的人情关系网都绝对不可能的,这一定是一般可以控制或左右市公安局的政治恶势力。
谁能控制或左右一个市公安局?谁能掌握市公安局领导层的命运,使他们望而生畏?在Y市,只有市委、市政府这里面的大员。这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衙门同时也都是张静淑沾惹不起的。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张静淑并不是一条强龙,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记者而已。人家只要动根小指头,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人家可以让李娜失踪,当然也可以让你失踪。
但是,张静淑也有她自己的优势。她毕竟是一家大电视台的记者,在首都虽然算不上什么角色,可到了这Y市,就不得不令一部分人另眼相看了,特别是在各级领导层中间,的确有一种无冕之王的威慑力。
怎样避开自己的劣势发扬优势呢?张静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要想调查李娜的事情,就必定要惹恼盘踞在Y市的那股政治恶势力,必然会遭到他们最凶狠的反扑。
他们反扑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当然是让她失踪,或者死于一个什么意外的事故。有什么办法使他们不敢这么做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明白,无论是失踪还是横尸街头,人们都会坚信是遭人暗害的。
一个普通老百姓遭人暗害也许只惊动一下公安局,一个首都来的记者为了调查某一件事而惨遭暗害,就不是那么好交待的了。
因此,张静淑最后毅然决定,充分利用自己的关系,尽可能地把自己这次行动的目的和情况公诸于世,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解,这样一来,有人就是想对她下毒手也就不得不顾忌一下了。
当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大哄大闹,会给她的调查工作带来很大的难度,但这样做比较安全,比自己偷偷摸摸地干,然后又被人偷偷摸摸地干掉好得多。
要想彻底查清楚李娜的事,首先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自己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调查也就成了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