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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一场连绵的秋雨之后,原本烟尘四起的官道变得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到处是积水,毫无缓冲的木制车轮压过去,车厢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车速若是太快,车厢里的人只怕在那一刹那要被颠簸得腾空而起,若是太慢,又担心车轮陷进坑里进出不得。
    好在江南富庶,早有地方上类似路政司的机构动用闲散劳工往道路上铺设了散碎石子,这才避免了往来行人泥足深陷的情景发生,只是这一路的剧烈颠簸,却无法避免。
    纵然各地的水泥工坊都在加紧建设,只是当下的实际情况是,水泥还属于紧俏的奢侈品,而且需求量很大,只在城中销售况且供不应求,又哪里有多余的用来铺设这连接城与城之间的官道?
    原本唐钰一家倒也没有如此的娇生惯养,只是云采菱怀有身孕,又是刚刚怀上不久,纵然唐钰的专业不是妇产科,却也知道前三个月里这个小生命极其脆弱,实在经不起磕碰,云采菱对这个孩子又极为看中,实在不宜受着舟车劳顿之苦。
    看着车窗外随着球风到处飞散的零星雨点,唐钰忽的有些后悔,早知湖州会有一场雨,便还是坐船原路返回了。
    正在唐钰皱眉之际,先行探路的虎子策马飞奔而来:“前面不远有一个小镇,我们可以休息一夜,等雨停了再上路。”
    这是一座十分经典的江南小镇,白墙黑瓦的房舍掩映在青山绿水之中,小镇的四周并未修筑如同北方城镇那般毫无防御力却又低矮难看的土城墙,经过雨水的冲刷,更显清新整洁,清一色的尖顶小楼上雨水击打着瓦片弹跳起来四散飘落,宛如一个个快乐的音符。
    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从镇外向内延伸,路面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青石板铺就而成,砖块的缝隙间点缀着几朵青苔,街道上撑着油纸伞的行人熙熙攘攘,两旁的店铺门前,一面面各具特色的旌旗迎风舞动着旗角,给人一种“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既视感。
    望着镇外那一处朱红色的高大牌楼上“临水镇”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唐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还是江南好,丰衣足食又不失惬意,难怪多年以后的赵括只愿守着钱塘不愿北上夺回汴京,此地才是人间天堂啊。
    在镇中唯一的一间客栈门前,众人下了马车,女眷们见到因为第一次骑马双腿饱受折磨之苦后无法站立的方小四,都是掩嘴一阵窃笑,只有唐钰深谙其中难言之痛的唐钰面带同情之色地拍拍他的肩膀:“忍忍吧,还有七八日便到京城了。”
    听唐钰说的轻描淡写,方小四与身后的于景、陶毅险些按奈不住跳起来揍人的冲动,三人商议着若是骑着马一路去汴京,大腿非断了不可,明日还是去镇外的驿站换辆马车的好。
    十多人站在客栈外的廊檐上避雨,虎子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带着一抹恹恹之色:“客栈被人包了,没有客房让我们入住。”
    “被人包了?”唐钰皱了皱眉,若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今夜便要露宿,几个男子倒是没什么,只是女眷们实在不太方便,特别是怀有身孕的云采菱。
    “告诉掌柜的,我们出双倍房价,安排女眷住下即可,至于我们,去镇外露宿。”
    江南的秋夜更深露重,昼夜温差极大,若是云采菱受了风寒,会很麻烦。
    听了唐钰的安排,云采菱却是有些不满,她朝着白渔儿撅了撅嘴:“当日我们从广陵城逃婚出城,渔儿也有着身孕,那时还是春寒料峭,比如今可冷多了,那时渔儿能露宿,为何今日我不能?”
    唐钰一脸苦笑地看一眼两位夫人,白渔儿不觉得唐钰的安排不妥,却也被云采菱的理由反驳得无话可说,两年前的那一夜奔逃,她的确是怀着棉儿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束之高阁的大小姐,云采菱的架势咄咄逼人,现实的情况也并非是她无理取闹,客栈被人包下了,的确是没有了客房入住,为何一家人不能同甘共苦,非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让出房间?
    “那时候我们在逃命,自然不能似现在这般闲情逸致了,况且当日出逃时我们都是带着羽绒被与羽绒服的,自然不惧寒冷,如今这些根本未曾准备,哪能让你们在野外过夜?”
    唐钰的理由充足,云采菱被他驳了个哑口无言,李韵儿上前劝慰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唐家传承的香火啊。”
    便在此刻,虎子再次自客栈里走出,此番脸上的神色不是失望,而是有些愤怒:“照大哥的意思说了,掌柜的还是不应允,让我不要为难。”
    “哦?”唐钰也犯了难色,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也能遇上如此只为了自己贪图享受全然不顾及其他人的富家子。
    无奈之下,唐钰自己进了客栈,准备向掌柜的租借几床被子,对方既然包了客栈,与老板银货两清,自己也不愿找人家的不痛快,出门在外,只要麻烦不惹自己,自己也不便去惹麻烦。
    “唐公子?”
    刚刚走进客栈的大厅,便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女子声音,寻声望去,眼中也满是惊讶之色。
    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妩媚中带着一丝孤傲,眼前的花翎语未施粉黛,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正用一双带着惊喜的丹凤眼看着自己。
    “刚才见到令弟唐钲,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便未曾上前招呼,不想唐公子还真在此地。”花翎语忽而轻笑一声,“听说公子去了钱塘,怎么又出现在湖州?若非妾身知道公子有三位貌美贤淑的妻子,还真就会错了意以为公子对妾身有情呢。”
    听了花翎语的调侃,唐钰也只能尴尬一笑:“这间客栈是姑娘所包么?”
    花翎语自然摇头:“妾身哪有如此的财力,包下客栈的是妾身的一位朋友。”
    便在此刻,客栈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七八个护卫模样的男子簇拥着几位年轻女子走进了大厅,唐钰转过身,正巧撞上了对面护卫首领扫视而来的凌厉目光,很显然他对唐钰这个不速之客心存芥蒂,倒是他身后那位主人模样的少女盈盈几步行至花翎语的身边轻声问道:“翎语,这位是你的朋友?”
    这位少女身段玲珑,肤色白皙,柳眉杏目,一根发簪插在发髻之上,垂下的饰物微微摇晃,带着几分俏皮,配上一张精雕玉琢般的小脸,类似后世怪蜀黍口中的小萝莉。
    只是身材娇小却难掩她与生俱来的那一股贵族之气,也不知是那一个郡王家的女儿,难怪如此兴师动众,包下整个客栈。
    只是如此一个贵族之女,却跑来如此一个穷乡僻壤的小镇,还与广陵花魁花翎语是朋友,倒是令唐钰有些好奇了。
    “这位便是广陵第一才子……不对,如今已是江南第一才子,唐钰唐公子。”在介绍唐钰的头衔时,说到一半的花翎语改了口,“这位是妾身的朋友,王恩澈王姑娘。”
    唐钰抱拳拱手:“王姑娘,幸会。”
    王恩澈拜了万福:“唐公子,久仰。”
    “既然王姑娘包了客栈,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通融。”在讲述了他们一行人的难处之后,唐钰又道,“内子怀有身孕,实在不宜露宿,还请姑娘能够让出几间房,至于余下的几个男子,自然不敢叨扰,留在车上过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