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马车便朝山上扬长而去。
只剩下两个友人?一脸鄙夷的看着言涿华:“行啊,见了?小丫头,就忘了?哥们。你去啊,你怎么不去扒人?家的车啊?”
言涿华回头讪讪的笑:“我这不是怕冷,想赶紧回去吗。走走走买姜茶去。”
两个友人?朝他踢了?几脚雪,凑在一块骂道:“咱俩走,别管这见色忘义的丢人?玩意!”
言昳回了?上林书院,韶星津要来游学讲学的消息,已经传得几乎人?尽皆知了?。现在韶星津也算是学界红人?,说?是他通读东西史家典籍,融会贯通,时常会发表一些?新派的文章或学论。其?实现在的朝廷革新百年,最受欢迎的就是韶星津这种骨子里是士人?思想,却鼓励革新、扩大民权的新派学士。既讲世界大势、殖民战争,又懂汉唐两宋政治得失。讲学,论事,上下古今,究沿革得失,引欧美事例以作比较。
韶星津估计是知道他爹的名声太传统,不好适应当下时代,所以走了?一条新路子。
他又年少俊朗,还?在《实务经报》这样的报刊上多次发表真知灼见,在上林书院也是粉丝众多。言昳不但在广场的告示栏那?儿看到了?好多宣讲的黄纸,甚至回了?院子之后,还?瞧见白瑶瑶手里也拿了?一张。
她转头朝言昳惊喜道:“你知道星津哥哥要回咱们书院了?吗?”
白瑶瑶只比言昳小个半岁,个头却比她娇小一截。
言昳喜欢穿红簪金,描眉涂脂,是那?种让人?瞧一眼,哪怕闭上了?眼睛也仿佛觉得刻在眼皮上那?种张扬漂亮。
而白瑶瑶在下雪天里,更是素淡娇怯如一片雪花。她毕竟也是原女主,长大几岁,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言昳还?记得原著中写她:肌若白瓷,恬静可爱,不像言昳这样过于?浓烈娇艳却不耐看的所谓漂亮,白瑶瑶如何如何让人?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耐看。
反正踩一群捧一个是很正常了?,言昳这样的一众女配,在原著里哪有一处不被?踩的。
……浓烈娇艳怎么了??!言昳就是扎死这帮男人?的眼,就是要漂亮的让他们不敢看第二眼!
言昳这会儿,摘下风帽,本来不想应白瑶瑶的话。她甚至想说?不认识韶星津,但韶星津现在名声太大,她好歹年级还?没到实岁十三便进了?癸字班,能称得上一句“小才?女”,还?说?不认识韶星津就太假了?。
她只唔了?一声,道:“他长什么模样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刚来入学十来天都不到,他就离开了?。”
白瑶瑶高兴道:“是呀!也不知道好几年没见,星津哥哥会不会认得我?”
言昳:“你这几年给他写过信?”
白瑶瑶一怔,摇头道:“没有。”
言昳笑了?一声,在门前磕了?磕靴边雪沫,笑道:“那?你三年多以前,跟他见过几次面?他要是记得你,那?真是人?精了?。”
言昳进屋,坐在门口脱靴,轻竹给她拿了?一双镶兔毛的便鞋,往她小皮靴里放了?一把檀木香珠子,拿到隔间火炉上烘着。轻竹没料到白瑶瑶也往里走,只好道:“三小姐,披风上都是雪呢,您脱了?给我罢,否则进了?屋里,满身掉水点子。”
这几年,白瑶瑶倒是很黏二小姐。
也可能是白瑶瑶不是个有主心骨的样子,耳根子软,学业上更是别人?踹一脚,她动弹一点。
二小姐一直不怎么待见她,没少对她冷嘲热讽,讽了?几句,白瑶瑶竟然?稍微学了?点习,之后的分班考试,没露怯,保住了?在戌字班的排名。从?那?之后,白瑶瑶不知道为何觉得,二小姐对她冷嘲热讽,是鼓励她学习,更是怎么说?都不退让的要粘着二小姐。
一开始还?是借二小姐的书册笔记,二小姐不肯借,她便去饭堂帮二小姐带饭,等二小姐吃饭的时候就借她书看一看。
二小姐也问她:“怎么忽然?转了?性要学习?”
白瑶瑶当时有些?茫然?道:“因为……你也在学习呀?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就觉得你应该没做错,所以、所以我就学你的样子也读读书……”
言昳当时有些?无语。白瑶瑶是没了?男主男二之后,一下离开了?既定剧情,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的性子又不独立,所以只能模仿言昳的模样,也去学习。
确实她基础很差,也不怎么聪明?。
言昳也不大愿意教她,多次拒绝,白瑶瑶只能偶尔在言昳教山光远的时候过来旁听蹭课。考虑到男主男二不在,白瑶瑶肯定要对男三下手了?,也算是给山光远创造机会,她没赶白瑶瑶——言昳觉得自己应该有几分想抱孙子的太后心态,在皇后、贵妃都不在的时候,也纵容的看着山妃跟皇帝眉来眼去。
盼望着山妃赶紧挤走心机深重手腕狠辣的梁皇后和?深明?大义温柔体贴的韶贵妃,走白月光真爱路线,直接锁死。
但山妃啊山妃——真他妈是没救!
因为言昳主要是教他,山光远很聪明?,学的都几乎有癸字班其?他生徒的水平了?,白瑶瑶这个旁听生当然?跟不上,就忍不住想要问问题。
山光远就面无表情,气场疯狂散发不爽,觉得白瑶瑶耽误他宝贵的学习时间了?。
甚至,以山光远这种话少程度,竟然?在白瑶瑶问了?某几个问题的时候,他直接一拍书案,对着桌子对面靠着言昳的白瑶瑶道:“自己,查书!”
山光远冷脸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白瑶瑶两只小手抓着桌子沿,吓得都快躲到桌子下头了?。
……但言昳这个太后没觉得白瑶瑶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好像感觉到了?这种感情戏的风格。
小女孩小时候最讨厌最害怕的人?,长大后却成?了?她的丈夫,她被?他的刀削面、杀人?眼、还?有一定要长进鬓角的眉毛,吓得两腿发软,不敢反抗,直到在新婚之夜,听到他沉沦呢喃着她abb中bb两字,在锦被?中低声啜泣的她才?恍惚——这个男人?难道对她情根深种?!
原来,幼年的恐吓不过是满身伤痕的少年不懂爱,原来欺负不过是他笨拙的想表达关注与喜欢!
原来原来,她就是他这个冷面杀神内心深处最软的那?块肉!那?块比上牙膛子还?娇贵的软肉!
啊……
言昳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故事,还?可以往这种方向上走?
她内心啧啧,也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看来她真的就纯粹是山光远的领导上司啊。山光远给她干活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拿钱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平日还?会搞一些?拍领导马匹的小技巧:什么她一咳嗽,他就递水;她早期晨练出汗,他给她拿毛巾;就连言昳走到危险一点的山路看风景,他都会伸手拦着。仿佛眼里只有领导的安危,领导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言昳前世上班的时候,挺瞧不起这种马屁同事。
现在她当了?山光远这个马屁精的领导,她从?心而论:真的很爽。
看白瑶瑶被?山光远吓得那?模样。如果说?跟山光远搞恋爱戏份,就要被?吓被?欺负——那?她真希望能当山光远一辈子的领导啊。
不过当时,言昳被?白瑶瑶缠黏的够呛,她以为以白瑶瑶对待男人?的脾气,肯定山光远越是发脾气,她越是要跟在他屁股后头喊:“阿远哥哥”。
但没想到,白瑶瑶被?吓得第二天真的没来。
听白瑶瑶屋里的丫鬟说?,她吓得夜里直做噩梦,还?发了?烧,之后只敢挑山光远不在的时候,往言昳这边跑。
她还?吓得偷偷问言昳:“姐姐不觉得远护院很可怕吗?你不怕他……夜里杀人?吗?他还?总是不在书院,夜里偷偷跑出去了?!你说?他是不是那?种生啖血肉的大妖怪,白日里化?作人?形?”
言昳有点想笑。
她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认识的太早了?。
她能理解别人?为什么怕他,但她看到十几岁的山光远露出那?种沉默且杀气腾腾的模样,只想伸手去扯住他两边脸颊,用力拽一拽。
她也说?不上来,只好糊弄白瑶瑶道:“我也怕他。你说?的可能是事实呢。那?我更不敢赶走他了?对吧,要不然?他杀了?我怎么办?他出去祸害更多人?怎么办?”
白瑶瑶恍然?大悟。
什么叫善良。什么叫菩萨!
以身饲虎,以自己为诱饵留住这可怕怪物,只为还?金陵一个太平啊!
白瑶瑶越来越觉得,言昳不像是母亲口中描述的那?个恶毒作妖还?想处处打压她的样子。
二姐姐是个聪明?的,让人?看不透的,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人?不坏的姐姐。
言昳要真听这话,估计能笑死。
言昳觉得,梁栩和?韶星津不在,白瑶瑶脑子稍微没那?么奇怪了?。她倒是完全不能说?得上是上进,就是随波逐流的性格,看着别人?都学习,她便也学学习。言昳虽然?也赶她,或者偶尔嘲讽,但白瑶瑶拿出了?痴缠男主男二的劲儿,言昳都觉得……有点无奈了?。
就像这会儿,白瑶瑶又进了?屋,言昳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份报纸,轻竹把炭盆罩子打开,瓷柄火钳敲碎了?炭块,又将银丝罩子扣好,给二位小姐倒茶。言昳眼一瞪,轻竹赶紧把本来要递给白瑶瑶的茶盏收了?——看来二小姐不想让白瑶瑶在这儿久留。
言昳打开报纸,报纸外页冲着白瑶瑶。短短几年,报纸是越来越厚,广告也越来越多了?,她扫了?几眼股价行情,就听见白瑶瑶在报纸那?头道:“咦?言涿华的爹爹,这是要南下来治倭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
言总看着山光远细致入微的照顾,忍不住拍了拍山光远的肩膀:“本人、啊不,公司,需要你这样的马屁精人才啊!”
山光远:……孩子一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
第47章 .闲谈
言昳将报纸翻过来, 果然看到?这些。
说是言实即将南下至金陵,调拨周遭数个?兵备道兵力,联合江浙一带多位兵阀, 在宁波港举行水师军演。
倭国已?经乱了有?一阵子了, 骚扰福州等地愈发频繁,坊间呼声愈发高涨起来, 不是说要剿倭——而是灭倭。
其实也没什么好灭的。
因为?早在七十多年前, 因为?倭贼的侵扰, 以?及大明航船商贸的考量, 大明决定以?水师登陆新泻、福冈二地。
龙帆大炮打开了倭国国门。
不过在此之前, 倭国也不算太落后, 毕竟大明对外海贸频繁,也带的他们?有?了些很浅薄的工业基础。但毕竟是资源匮乏, 工业艰难,倭国就专精点满了海贼, 卡在远海,专劫持来往大明的商贸船只。大明这种懒得要死的暮年帝国, 也被逼的去攻打倭国。最后倭国从上贡的属国, 变成了大明重要殖民地之一。
也是大明海贸最重要的免税港、中转地。
这几?十年来, 倭地的大明百姓、江南各沿海城市的倭人屡见不鲜,但因为?大明的侵略与殖民,也有?大批旧幕府的武士,加入了海贼的行列,更加频繁的侵犯沿海各小城。
特别是近十年,倭地虽在经济上割舍不开,但由于大明皇权旁落,他们?也有?隐隐独立复国的趋势。
坊间都怂恿传言, 说是朝廷即将派兵攻打倭地,平复匪乱造反。
言实如果南下,很有?可?能就是进攻倭地的信号。
言昳记得好像上辈子也有?过这件事,但是小打小闹的,倭国根本不成气候,只是倭贼确实闹得沿海城市不□□定,言昳只要避免这几?年往外跑,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瑶瑶正想开口,山光远进了屋子,白瑶瑶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连忙站起身来,局促的往言昳旁边躲。
山光远站在距离言昳三步远的地方,拿着?一个?信封,将手背过去,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白瑶瑶自己识趣的离开,白瑶瑶赶紧挪步,挤出几?丝笑:“二姐姐我晚点再来找你——”一边朝门撞过去,推开外头?挂满雪沫的厚绒帘子,便朝雪地里跑出去了。
言昳啧了一声:“你看你把人家吓得。干嘛?是江南女产那?边的消息?”
山光远摇头?:“是环渤船舶开股东大会?了。”
言昳并不吃惊:“哦。也不是第?一回了。咱们?缺席这么多回了,到?时候只通过掮客最后顺大流投票就是了。”
山光远:“这次,由熹庆公主?主?持。”
言昳猛地抬起头?来。
谁也没有?想到?,熹庆公主?就跟变戏法似的,突然出现在了金陵。
所谓股东大会?,举办地是在环渤船舶名下的一处私宅。宅院高阔,正堂偌大的天井下,以?围出一片雨林苔藓的庭院景致,正中一颗高大棕榈,突兀的支出灰瓦天井,在鸱尾吻兽的交错中,落下异域的阴影。四?侧回廊的宾客都绕着?这满是热带奇特植物的人造景观啧啧称奇,听说光养这些花木,就要铺设水沟,冬日烘以?炭火,夏日多次浇水,费尽心力才能养成。
今年金陵雪灾,听说为?了养这景观,铜管热水的地火烘的这附近百米不落雪。
正这时,外头?一声太监的高高报声,众宾客一惊,紧张起来,快步小跑往正堂靠拢过去。
报声到?人来的间隙,长的让人肝颤,宾客作揖半弓着?身子,从胳膊下头?互使眼神,屋里一点气声都没有?。
只先瞧见十几?个?侍女身披窄霞,肩拢香云,斜撑细杆而来,细杆之间,挂着?一人多高的连绵帷帐。这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入,两块长十几?米的的杏红色绣春花的锦缎帷帐如同屏风般抬了进来,也分割开了整个?主?堂的空间,将一众宾客隔在了帷帐两侧。
杏红锦缎透光,不一会?儿便瞧见一阵珠钗步摇微撞之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曳着?裙摆,在丫鬟的扶伴中,走入正堂。
众宾客齐齐跪下,为?首的董事正要高呼公主?,便瞧见帷幔中的女人在唇前竖起手指。
她没有?嘘出声,众人便像是像相互告知般,低声对彼此“嘘”出了声,而后齐齐无声的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