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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 第19节
    言昳毕竟模样漂亮的像画中人,看穿着精致也不像是寻常百姓家女孩,路人忍不住侧目。但她举止警惕又有几分熟悉市井,甚至还讨价还价,也不像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
    言昳知道有人看他,但市集热闹人多,又有灵谷禅寺的武僧时不时会巡视,她不用怕人牙子,只要小心别丢了钱就行。
    只是她不知道某人压根就没跟丢她,隔着远远几十步,在灯火昏暗的地方跟着她——连钱也不会让她丢。
    这市集上卖串珠、首饰和给算命的更多,言昳眼光刁,自然看不上这些,只喜欢听那些商贾们的巧舌如簧的忽悠,就这样揣着手一家一家的逛过去。
    顺便探一探现在的物价,跟几个卖布料、卖五谷的问问行情。
    言昳就这样跟个市场主管一样逛,正走到有彩灯悬挂、卖艺人聚集的热闹处,竟听到了有女孩的哭声,在抽噎着喊道:“宝膺……宝膺哥哥!”
    宝膺?!
    言昳转过脸去,就在人群中瞧见了拎着兔儿灯笼的白瑶瑶满脸泪痕,四处在找人。
    ……?
    白瑶瑶不是应该会在桃花坡那边走丢了,然后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抖,被梁栩找到,在桃花花瓣纷纷落下的夜风中,狠狠扑到他怀里,哭着说什么“小五哥哥永远不要离开我”之类的吗……
    然后梁栩会牵着她的小手,一字一顿的许诺不会再弄丢她了。
    她在这儿干嘛呢?
    难道是因为梁栩让宝膺带她玩,宝膺觉得桃花坡那边没劲,就带她来了市集?
    靠,宝膺又不是男主,带她乱串什么场?一会儿如果宝膺找到了白瑶瑶,白瑶瑶难道要扑进宝膺几乎能挤出沟的软胖胸怀里吗?
    言昳有些头疼。
    白瑶瑶肯定不会出事儿,不知道梁栩知不知道她在这儿了。
    不过言昳确实逛的久了,这会儿她应该先一步回到白家人身边。然后等着梁栩用披风包裹着哭到睡着的白瑶瑶,抱回白家人面前。
    言昳正要溜走,白瑶瑶忽然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言昳,惊喜的朝她跌跌撞撞跑来:“二姐姐!是我呀!”
    言昳:……我又不是男主,你跟我喜相逢什么呢?不会就因为我抢过男主的台词,就要接过戏份吧?
    言昳转身想装没看见,她刚刚侧过身子想要去挤进玩套圈的人群,忽然听到一阵尖叫惊呼,言昳竟看到一匹深灰色的骏马飞奔闯入市集,马背上还有一人,马匹发狂,四蹄乱蹬,踏伤不少百姓!
    这么突然就冒出一匹马?
    言昳有理由相信这种剧情,绝对是冲着白瑶瑶去的,这会儿梁栩必然要飞身救她。
    但问题是,白瑶瑶竟然跑过街巷,一下子扑到她身前,紧紧拽住她的衣袖,惊喜道:“二姐姐!”
    狂马果然冲着白瑶瑶而来,她这时才回过头,惊恐的发现了危险,更是拼命往言昳怀里挤。
    言昳:……我他妈!那是你身陷险境的剧情,别拉我入镜!
    但白瑶瑶怕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言昳的衣袖,言昳想带着她往旁边挤,却发现周围一些百姓把摊子都挤倒了,好些人摔倒在地,言昳根本挤不出去。
    马匹嘶鸣,那灰马高高抬起前蹄,言昳才注意到它腹部被刀豁开一道两掌长的口子,狂奔中肠肚都快掉出来了!
    言昳看着自己就在马蹄之下,她也反手死死拽住白瑶瑶——总不至于这马蹄偏偏落下来,把她踩死,然后让锦鲤女主安然无恙吧!
    果然,这时从言昳斜后方,窜出一道身影,左手一把从食摊上夺来的庖厨刀,右手扯起一把旧麻绳,麻绳上还挂着个石头,看起来是商铺用来压雨布的石坠。
    那少年面上戴了个栩栩如生的老虎面具,他人矮身窜过去,将手中麻绳往灰马后腿腿窝一抛!
    石头拽着麻绳,迅速在马腿上绕了几圈捆住,马匹果然不稳,眼看着趔趄摔倒,前蹄乱蹬,就要踹死言昳和白瑶瑶。
    老虎少年却已经从一边猛然跃起,一把抓住了缰绳。
    这灰马发狂时本不可能拽得住,可它后腿被绑,正站不稳,少年喉间发出一点使力的怒音,猛地往下一拽!
    灰马整个朝侧摔下去,轰然倒塌,重重落地,头与脊柱落地,几乎要摔断了脖子!
    老虎少年却没放过那灰马,他胳膊狠狠按住马颈,将手中的庖厨刀从它颈部正下方斜半寸扎进去,如庖丁解牛般顺着它脖颈曲线往上一剖!
    他竟竖着划开了马颈部的动脉,瞬间马血喷涌,淋了离灰马最近的言昳一头一身。
    马血腥咸,言昳恶心的差点呕出,而白瑶瑶死死埋在她怀里,除了裙摆上溅了几个血点,乱了头发,其他毫发无损。
    言昳气的叫起来,松开抓着白瑶瑶的手,赶紧抖自己鲜血滴答的头发,心里真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这样实用性极强的杀人武艺,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而且他爱马懂马,把灰马弄摔倒了还要杀它,估计也是怕那灰马在地上乱蹬发狂,伤到白瑶瑶吧。
    救他的女主角也就算了,非要把她弄这么狼狈!
    白瑶瑶却抬起头,痴痴的看向了老虎面具的少年,朝他走了过去。
    灰马还在挣扎,少年拽着缰绳不敢撒手,却没想到一双鹅黄色的绣鞋竟然踏在血泊中朝他走来。
    白瑶瑶声音发抖,脸上还带着泪痕,靠过来轻声道:“……小五哥哥,是你吗?”
    那少年紧紧勒着缰绳,白瑶瑶伸出手要去掀他面上的老虎面具,却没想到他头一偏躲开了。而后那少年松开了手,似有不耐的站起身来,还没死透的灰马果然嘶鸣着蹬了几下马蹄,白瑶瑶吓得惊叫一声,后退半步跌坐在血泊中。
    当她再抬起头来,那少年似乎已经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二小姐!”白瑶瑶抬头,只看到宝膺手里拿着个垒成宝塔的炸年糕,吓得连年糕也扔了,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了!”
    从灰马发狂而来的方向,也跑来一队人马,其中为首的,竟然是梁栩。
    梁栩虽穿的跟金丝堆绣的庙会观音娘娘似的,手里却拎着一把刀,刀尖上竟然还带血。他迅速将手中的窄刀收入刀鞘,扔给手边的仆从,朝白瑶瑶急忙跑去。
    “瑶瑶,你受伤了吗?!”梁栩单膝半跪在她身侧,将她扶起。
    白瑶瑶仿佛终于安心,眼里泪水打转,终于大哭出声,伸手紧紧抱住了梁栩的脖子:“小五哥哥,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们!”
    梁栩看到她裙摆上沾满的血迹,心中不忍,抚着她后背道:“是我不对,是我让你吓到了。你没受伤吧。”
    白瑶瑶哭着摇头,发髻上银丝绒球随着动作乱晃,她抽噎道:“是二姐姐保护了我。二姐姐她——哎?二姐姐刚刚还在这儿呢!宝膺,你看到她了吗?”
    宝膺也四处乱转头:“啊,去哪里了?她刚刚明明还在的。”
    但现在,言昳已经不在灰马的尸体旁,竟一前一后和那老虎少年消失了。
    梁栩一怔:“你是说白昳保护了你吗?她……那她有受伤吗?”
    白瑶瑶慢慢的摇了摇头,也有些心虚自己没问一句言昳,轻声道:“我不知道。或、或许没有吧。”
    灰马被杀死后,引来太多人围观,言昳看到梁栩往这边来的时候,就反混入人群中,朝梁栩来的方向走。
    灰马跟他是从同一方向来的,显然是遭遇了什么事情,那灰马被重伤后发狂,才冲到言昳这边来的。
    是梁栩遭遇了袭击吗?他刚刚身边跟着的那些仆从,看模样都是武艺高手。他作为衡王,确实不可能只随便带几个仆人就跟白家出来玩。
    言昳逆着人潮,在暗处往那边走了一段。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身量娇小,也没人注意到。
    走一段,果然看到一地血腥,几个奴仆模样的人正在把尸体拖走,一些灵谷禅寺的武僧也动作迅速的拿水盆正在清洗地面。
    她想了想,原著中的视角一直停在白瑶瑶身上,对感情戏以外的剧情描写的甚少,但言昳却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断其他事件。
    比如在桃花坡走丢的白瑶瑶,再次遇到前来找她的梁栩时,以为是恶人要来杀她。因为从影子看,来者手中提着一把刀,白瑶瑶一开始捂紧嘴不敢出声,直到被拎刀者一把抓住,她惊恐中回过头,才发现是梁栩,而后嚎啕大哭,埋在他怀里。
    而梁栩收起了刀,对她柔声道:“对不起,出了事我来晚了。”
    出的事,显然就是他被人暗杀这件事。如果按照原著剧情,梁栩跟白瑶瑶走散,也是因为他引开了刺杀者?
    谁来刺杀他?跟皇帝的身体不好有关吗?
    梁栩一直不回京师,真的只是因为战乱吗?
    言昳看那些武僧端几盆水,又拿来竹笤帚洗干净地,一场暗杀的痕迹就这样失踪了。
    不过言昳这会儿跑过来,也不是关心梁栩被人暗杀。主要是她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她不想满头满身脏血,跟个大血袋似的给男女主的感情戏当背景板。
    山光远虽然没露脸,可这次英雄救美,估计是把自己的戏份耍够了。
    但她不敢想,如果自己不是也紧紧抓着白瑶瑶不撒手,是不是连活路都没了。
    不,准确来说,这种破事儿都是被白瑶瑶牵连的,她要是不遇见白瑶瑶就屁事没有啊!
    真讨厌。她用衣袖抹着脸上的脏血,越想越生气。
    也讨厌……山光远。
    上辈子好歹还算共过患难。这辈子他小小年纪就在白瑶瑶面前现脸,还把她弄成这样。
    就像上辈子那些没完没了的打脸情节,把她弄得狼狈兮兮,反衬的白瑶瑶干净的跟没用过的厕纸似的!
    言昳一个人往灵谷禅院里走,她记得禅院里有一道溪流,至少能让她把脸和头发洗干净,而不是这样走回去。
    禅院里现在人已经不多了,应该是因为梁栩被暗杀,禅院准备驱走游人了。她顺着墙,竟然走到那桃花坡附近,原来溪流经过的就是桃花坡。
    这会儿没了风,桃花瓣已经不再飘落,只在那溪水的转弯处汇聚,就像是一团团白色的浮萍水藻。
    天还没完全黑,灰蓝色微光像海水一样漫过头顶,言昳照溪水,却也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五官是被掩盖在脏血下,还是融在了蓝色的暮霭里。
    她掬了一把水洗脸,洗了洗又不生气了。
    哎,要把自己情绪带进去,就跟上辈子没区别了,她也不打算当戏里人。差别待遇这事儿,她上辈子都体会了三十年了,这会儿就积蓄力量,努力记仇就好了,像山光远这种的,以后给他几盆狗血淋头!
    刚刚在市场上打探物价,她已经对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有些数了,她一边盘算着,半跪在草坪上,拆了发髻洗自己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
    忽然一双手捧着几片白萝卜,伸到她面前。
    言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沾满血滴的老虎面具在窄窄溪流对面,他半蹲着身子,像一只血战之后的大老虎,盘踞着身子在溪边悠闲喝水。
    溪水卷着几片花瓣,从老虎在水中的倒影上柔柔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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