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易起身,轻轻将她扶起来朝中间的楠木床走去。
她不甘就这样任人摆控,用力摇了一下头后,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夏青溪呢喃了一句:“云戟……”
墨易停下脚步,微微偏了下头,眉心骤然一紧。
蓄势、抬手、投掷,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枚铁珠便从他的手里飞出,直击墙壁而去。
铁珠打中了一支红烛的底座,触动了洞内的机关,只见楠木床的周围依次从地底升出一面面石板,石板约两人高。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被困在了由石板组成的圆墙内。
惊涛骇浪翻涌而起,将轻若浮萍的一叶小舟掀翻,夏青溪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如火灼一般。在被轻轻放到楠木大床上之后,半睁着的眼睛正一点点儿暗沉下去。
她不停地扭动着,嘴巴也微微张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眼看就要被扑灭,她听到耳畔似乎有人在低低唤她。
“溪儿……溪儿……”
熟悉的声音,低沉又暗哑。
她拼命张开眼皮,从缝隙里看到了夜川的脸。
糟糕,产生幻觉了吗?
可眼前这人如此温柔,熟悉的味道竟然和夜川一模一样。
不能被他迷惑!夏青溪暗暗提醒自己,夜川已经走了。
她咬咬牙,将手伸到腰间拿出了火铳,缓缓伸到眼前这人的后背上。
若他再得寸进尺,就打死他。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意识一点点被蚕食前,她将力量都蕴集到了手指上,只需一用力,一切都可以结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眼前这人竟然压下来凑她的耳旁呢喃了一句。
夏青溪的瞳孔瞬间紧了一下,难道……
这句殄文的“我爱你”,只有夜川会在她耳旁说。
难道,这不是幻觉?!
“云戟?”她闷声唤了一句。
“嗯,是我。”夜川将她抱紧。
夏青溪握着火铳的手从他的后背滑落。
“云戟……”随后又重新抚上了上去。“我难受……”说完使劲往他怀里钻了钻,猛力扯他的衣服。
“嗯……”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艰难。“别怕,交给我……”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若眼前人是夜川,她便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身心交出去。
夏青溪最后的意识只剩了他长长的吻……
……
—————
西雍王宫,奴役房。
虽然这一日过得惊心动魄,但好在晚膳还不错。晚些时候,竟然还有人抬来浴桶安排沐浴。
徐姨娘催促着她们快点,再快点,她太需要洗个澡了。
几个杂役宫女布置好后退出房,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屋内的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肯定不简单吧,要不然主事为何将自己的浴桶让给她?”
“不见得吧,你们闻她身上那股子味儿,一定是刷了一天的马桶,来了第一天就刷马桶,量她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一个宫女说着,夸张地用手捏住了鼻子,仿佛现在还能闻到味儿似的,其他人被逗得前仰后合。
薛姨娘坐在浴桶里思绪万千,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能沦落到刷马桶。
心里隐隐地升腾起来的丝丝恨意也很快有了目标——夏青溪。
是她!都是因为她!
在心里狠狠诅咒了一阵,薛姨娘对夏青溪的感情完全发生了转变。
从前,她不过是看不惯夏青溪在府里受老爷恩宠。她明里暗里欺负她,说到底不是因为恨,顶多算是嫉妒。
而如今,当尊严被践踏在脚下的时候,她幻想过夏青溪会来救她。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夏青溪就算身份再高贵,薛姨娘还是抱过那么一丝希望的。
可直到她的尊严被消磨殆尽,都没有看到期望的那个身影时,她恨极了。
仇恨的种子在黑暗的土壤里一旦着床,很快便会发芽疯长。
可此时的她,面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深宅大院里生活了许多年,薛姨娘也不是个不识时务不懂得低头的人。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站住脚跟再寻机会出去。
冬日里的热浴令人全身通畅,疲劳一扫而空。再加上厚实的被褥,薛姨娘很快便沉沉睡去。
本想一夜好眠,谁知丑时刚过,奴役房里便响起了通勤锣。
静谧的夜里,刺耳的锣声划破黑暗直敲到人的心尖上。
薛姨娘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趴在窗边朝外张望。
只见院中火把点点,副事婆子正立于院中拿着小鞭子,盯着不断从屋内跑出来的人。
急急忙忙将衣服穿好后,薛姨娘打了个哈欠也跟着人们站到了院中。
副事婆子来回打量着站成一排排的睡眼惺忪的人,将声音拖得老长:“人都齐了吗?”
大家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相熟的面孔,良久,人群里有个细弱的声音传来:“新来的那个胖子没来。”
薛姨娘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半夜从暖和的被窝爬起来的苦差事,夏三郎是打死也做不到的。
副事婆子背光而站,眯缝起来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使得整张浮肿的脸显得诡异无比。
“走!看看去!”
副事婆子带了几个帮手径直去了夏三郎房中,其余人只能继续站在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