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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喝药了。”见父亲没有回话,慧云禾将药捧在手里轻轻坐在榻旁,一边用勺子搅动着吹着气一边安慰道:“爹爹莫要与他们置气了……”
    “我这哪里是与他们置气,我这是心疼你……咳咳……”川隐山人一时情急,引得咳嗽了好几声。慧云禾见状赶紧将手里的药碗放下,一面替他抚着胸膛顺着气一面轻声劝慰:“我知爹爹心疼我,可人心向来如此,被州丞府所休,又背着失节的名声,他们呀巴不得与咱们划清界限,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想咱们府红火的时候,每日文人墨客登门造访络绎不绝,您不是也没有嫌他们趋炎附势。”
    “你这丫头倒编排起爹爹来了。”川隐山人瞅了慧云禾一眼:“趋炎附势也好,避之不及也罢,爹爹是怕你……”慧云禾起身又将药碗捧在手里仔细地用勺子搅动着:“爹爹,你看女儿是那种在意流言蜚语的人么?我打小离经叛道,不听人说也不听人劝,区区几句栽赃的话,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的,等过一阵子大家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川隐山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过了递来的药碗将药一饮而尽。他这个女儿自幼性子刚烈,虽说现在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消化掉被掳、被休、夫君突然变心这些已经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可她还要强颜欢笑不让父亲担心,每每想到这,川隐山人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回房的慧云禾在迈进门的一瞬间放平了勾起的唇角,她用手掩面坐下,泪珠儿顺着指尖的缝隙溢满了纤细的手指。回想往日种种,不觉悲从中来。这种绝望令她窒息,与徐离萧相识后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的强颜欢笑已是透支,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这令她绝望。
    她像被囚在了海底,身上捆着千斤的重石挣脱不开,她也想随之沉下去,这样就不必再承受苦苦挣扎的痛苦。恨他吗?不恨,她不恨他。有的只是疑惑与不甘。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
    后来朝廷处死了岳承元并诛了九族,她曾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徐离萧的苦衷。因为徐离家斡旋在定桓王的谋逆之中,她一度以为他是为了保全她才赶她走的。可现在,朝廷的封赏都下来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等来的却只是一纸休书。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徐离府问个明白,可是他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
    恍恍惚惚间,慧云禾走在路人熙攘的街上。
    只见前面稀疏地围了一小群人,一个老者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旁边一个抱着琵琶的小丫头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不停地抽泣,看都不敢看眼前的男子一眼,瘦削的身影在微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更加单薄了。
    “我说小娘子,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保你们父女俩衣食无忧,你又何苦再出来卖艺辛苦呢?”说着便紧紧抓住小丫头的手腕想带她上马车。车夫、随从见状也纷纷上来帮忙,推搡之间小丫头哭的更凶了,嘴里不住地叫着:“爹,爹……”跪着的老者见势愤然起身紧紧抓住她另一只手腕,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随从狠狠地推倒在地。“爹,爹……”小丫头见状竭力嘶喊着,惊恐尖利的呼救声像带着倒刺的铁钩狠狠地撕扯着人的心脏,众人也只是别过头去连连叹息几声却无一人上前劝阻,眼看着她就要被拉上车了。
    “住手!”
    慧云禾大声喝住了眼前的男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街上行这种龌龊之事,还不快把狗爪子松开!”被突然的一声吆喝怔住了一息时间,男子在看到慧云禾后,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徐离家休了的弃妇啊,也难怪脾气这么大,不过爷我不跟你计较,虽说你被人玷污了清白,但只要跪下真心求我,爷我倒是可以发发善心收你回去当个侍妾。”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望向她这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慧云禾刚才的气势被“弃妇”两字打压去了大半,正踌躇间,只见人群中闪过一道身影,一脚踢开了握住小丫头的那只手。
    “松开你的狗爪子!”
    男子来不及叫疼,只见眼前的妇人一身练衣,精致的五官比起旁边的荆州第一美惠云禾并不逊色,独特的气质瞬间令人折服,男子眸间一亮,顿时来了精神,用猥琐的眼神将眼前的美人儿用目光舔了一遍后揉搓着双手色眯眯道:“小娘子莫不是也想跟小爷我回府,既然你送上门来了,小爷我定让你每天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还没等说完,只见范青竹两个箭步上前,转身飞起一脚踢在了男子的脸上。
    不远处,一只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噗……”男子毫无防备应声倒地后,吐出的一口血里混着几粒牙齿,这下倒是清醒了,站起身来踉跄两步招呼着一众家丁随从便向范青竹扑过来。
    他们哪里是她的对手,这几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磨砺的并不只是早已了无生气的心,从原本那柔弱的躯体到现在满是薄茧的双手,范青竹打起他们几个来得心应手,不出几招便将他们都打倒在地。随从们见状赶紧扶起男子狼狈爬上马车,男子虽然羞恼但不忘回头扔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
    众人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指着他们马车离去的方向摇头嗤笑,一盏茶的功夫人群便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