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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也不知道是谁昨天那么凶……”
    枢密使府净房。
    夏青溪坐在浴桶里,盈歌提着一桶热水从外进来,她将木桶放下后半天没有动静。
    夏青溪着急了:“盈歌宝贝你干嘛呢?发什么呆,快点快点,我饿了,赶紧洗完了好吃饭。”
    只听背后盈歌吞吞吐吐道:“姑……姑娘……”
    “嗯?”
    “你后背的七星痣好像……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
    “什么七星痣?”
    “以前是黑色的,现在有一颗颜色都变淡了,像退了色一般。”
    夏青溪将手伸到后面摸了摸,但是并没有摸到什么,敷衍地说了句:“淡了就淡了,不用管它。”
    待沐浴用餐完毕,夏青璃早已将出殡事宜安排妥当。
    十三位得到高僧法事已然做毕,夏青璃一袭麻衣孝帽,给案上的长眠灯添了最后一勺灯油后,捧起牌位辞了灵。
    院子里的吹打乐队仿佛更加卖力了,鼓着腮帮梗着脖子声威更甚。
    铭旗、孝灯、香亭、乐队、灵柩、遗嘱以及送葬的亲友陆续从枢密使府出来,浩浩荡荡。
    原本夏公仲被安了个叛国通敌的罪名,出殡前并未打算发讣告,但因着乘火登仙之说,先头不太走动的亲戚以及自发赶来送葬的百姓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灵柩经过之地,百姓一路设奠祭祀,原本打算一切从简的殡葬反倒是声势浩大盛况空前了。
    殡葬的长礼无外乎“孝”“敬”,往后无法尽的心仿佛全都用在了这一夕之间。
    今日种种无声地维系着两代人最后的联系,也似乎是增强情感纽带的最后机会。
    一路冥钱飞扬,哀声震天,待行至夏家墓地,棺椁落坑掩埋完后一一行拜了祖先、山神、土地、伯公、伯婆、路公、路母、桥公、桥母和先人才算礼毕。
    本来落葬后僧道撒在墓地象征着子孙繁衍的魂轿盘里的五谷要带会来置于厅堂让丧安妇人供给饭菜来祭祀的。
    可主母早亡,二姨娘自从夏公仲死后便疯疯癫癫不谙世事,于是夏青溪亲自做了饭菜摆到案桌上,一旁的盈歌想拦却不敢拦只得小声嘟囔了一句:“姑娘,这不合规矩……”
    “一切从心便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当我替母代劳吧。”
    夏清溪说着将各色冷菜摆好,毕恭毕敬上了香。
    只听堂厅外一阵阵惊慌的嘶吼:“老爷……老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说振莲穿红色最好看,你说最爱吃振莲做的莲子羹……”
    二姨娘从厅外踉跄着进来,谁知被略微隆起的门槛给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精心装扮的钗环珠翠歪了,仔细篦梳的发髻乱了,手里捧着的一碗莲子羹洒了,连一身白蝶穿花大红堆云纱的锦缎袄裙上也泼上了羹汤。
    薛氏摔了一跤反而痴痴地笑了,但看到怀里泼湿的一大片又尖叫了起来:“啊!啊!我的衣服弄脏了,老爷最喜欢的大红色的衣服弄脏了!”
    两只手不知往哪放才好,一面喊着一面跌跌撞撞跑将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像一团火一样远去,夏青溪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浓妆艳抹贵气逼人,跋扈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似乎她的每次出场都要伴随着哭抢嘶喊,而如今她再也不会哭了,不知于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夏府里虽说是丧事却也有着迷了人眼的热闹,百姓自发来祭奠,一时间门庭若市,曾经繁华锦簇的枢密使府里又是别样的一番景致了。
    少了夏公仲的枢密使府喧嚣里透着悲凉,因着薛氏房中时不时传出的诡异的笑声又添了许多凄楚。
    这日,夏青璃将府上所有府丁、侍卫、小斯、丫鬟以及粗使丫头并管家、奶妈婆子都召集起来,齐齐站了一院子。
    天已开始回暖了,但众人却在春日的微风中瑟瑟发抖,大家好像知道夏青璃要说什么似得,皆低着头不敢看他。
    “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有事情要告知诸位,诸位里面有在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也有新近几年来的新人,如今枢密使府里已没有枢密使,各位想另谋生路的每人可领五两银子,卖身契也会归还。”
    听到可以拿到卖身契的时候,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面对突如其来的脱离奴籍的机会,虽兴奋异常但也流露着不舍与迷茫。
    这时管家站出来作了一揖道:
    “二郎君,我与老爷自幼一起长大,在这世上也没有其它亲人了,我不愿走,老爷牌位还需人擦拭,供桌还需人着给,我自愿留下来为老爷守灵,若是您不允,我便日日在着府门前乞讨守着老爷。”
    夏青璃听闻叹了口气,权势富贵的朝堂有情之人难寻,反倒是这深宅大院的布衣难能可贵。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将手边的小匣子打开,拿起一摞交与宁儿道:“把这些都发予大家吧,愿意留下的,就同管家一起看院守灵,愿意走的领了银子便出去谋生路罢。”
    只是现在的夏青璃并不知道,若干年后,当年的枢密使府早已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夏公祠,并且香火旺盛十分灵验,此为后话。
    二姨娘同夏三郎搬到了宅子的偏房去了,夏青璃留了许多银钱与田地予夏青嵩,并一再叮嘱万不可再贪赌,做些正经生意,侍奉母亲安稳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