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什么学校了吧——”唐穗问。
没有。
百里颦承认自己是最普通的高中生之一,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都太抽象,她脑子里只有考高分数这一个目标。
但礼貌让百里颦拥有不冷场的条件反shè,她避开自己的事,把话题还赠给唐穗:“不是所有人都李溯同学目标那么明确啦……”
“那是,”唐穗根本不在乎百里颦在场,带着高傲的神情瞥向李溯,“我前天回家翻到杂志订购单,你又订了几本动物什么的书啊……都高三了,就不要搞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了吧?爱好就只是爱好,你注意一点啊……”
百里颦挪动目光,她看见李溯麻木的脸。
“收敛一些。好好读书就行了,大人已经给足你帮助了,你要知恩图报。我们不是控制你,而是给你指明人生的方向,让你能少走弯路……”
唐穗的喋喋不休在继续。
在自己母亲的面前,李溯好像不是李溯。
他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息,好像只是一架运行中的列车,绝不会轻易停下,也只有轨道所指的一条道路可走。
“咱们家都是搞法律的,讲规则,讲道理,守秩序,你明不明白?野兽是不会懂得这些的,所以说……”
百里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之前她感觉到过异常。
相较其他人而言,李溯的确很自由。就像鹰展翅低飞,却也比燕雀高得多。
然而,鹰本该飞更高的。
她仔仔细细,目光从他额角摩挲到下颌,毫无理由,在渺茫的心中升起这样一句感慨——
亲爱的李溯啊。
“不是——”女中音干涩而坚决,像茂密丛林间飞快掠过的黑影。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捕捉到的却不是走兽,而是女高中生人偶般不容侵犯的神情。
百里颦把余下的句子说完:“——不是不入流的东西。”
她说,不是不入流的东西。
“什么?”征战法庭无数的唐穗皱紧眉头看过去。
“不是不入流的东西,”百里颦抬头,直直回望向比自己年长的女xing,她平静地说下去,“是李溯喜欢的东西。”
“我姐姐生了一副冷肚肠。”
像碎裂的冰面有一角掉落,有什么从镜面似的记忆中渗透而,突然的,凉透手心的,是之前李溯给百里笑补习时,在卧室里所发生的对话。
百里笑握着课本,不看这边,说话时沉静地笑。
“一般情况下,被父母忽略、不被爱的小孩多少会有些缺爱吧。但我姐不一样,”孱弱而消瘦的少年说,“不爱她的,反而会被舍弃。对姐姐来说,与人切断关系易如反掌。”
说这话时,百里笑的神情像在切碎什么,慢条斯理,却充满残忍的悲伤。
在死寂当中,李溯忽然说:“不可以爱她吗?”
百里笑倏然回过头。
她的弟弟蹙眉看向他。
李溯说:“那一直爱她不就好了吗?”
说完以后,百里颦径自转身,在夕阳与夜空杂糅的天幕下往教学楼走去。
她神色自若,抬手梳理湿漉漉的头发,平静而悠闲,就好像刚才什么chā曲都没有过。
留在原地的李溯良久才如梦初醒,他后退,匆匆向母亲道别。唐穗还想说什么,却拦不住他飞驰而去。
李溯是在教学楼前坪追上百里颦的。
她一如既往地在笑,温柔、顺从,却又隐匿着重重危机,像雨林般引人深究。
李溯难得一见因激剧的奔跑而喘息。
他站在她跟前,想说什么时,却听到百里颦先一步开口。
黄昏温热而不灼烫的风,夏日婆娑又无声息的云,高中校园里悠长的铃声往外漫。
“你喜欢孩子吗?”她问。
她最后还是说了。
百里颦一心一意盯着他的眼睛,李溯不蹙眉,但仍有几分迷惑。
她忽然又想反悔,但话已经问出口了。不等他细想,百里颦再次抛掷问句,她眼睛也不眨一下,没头没尾、接二连三地往下问:“你喜欢猩猩吗?你喜欢非洲吗?你喜欢学校吗?你喜欢数学吗?你喜欢打架吗?你喜欢——”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