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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戒疤
    电话里方敏的声音依旧急促,说她最近这些天,每到晚上,就会梦到一个老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阴恻恻的眼神让她十分畏惧。而且这个梦一做就是许多天,让她寝食难安。
    她先前做过红白知宾,对撞鬼中邪之事也多有耳闻,出了这事之后,她很快便去找人求了张符,晚上睡觉时,放置于自己胸口位置,以保平安。
    结果没有求这符还好,求了符箓之后,当天夜里,那老头再度出现,而在她出现的同时,方敏便觉得胸口传来火灼一般的疼痛。她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胸前放置符箓的位置已经烧了起来,等她手忙脚乱的把火扑灭之后,那符纸只剩下了小半截。
    符箓着火,方敏只觉得更加凶险,一夜未敢合眼。第二日一早,便拖着疲累的身子,找到了给她符纸的道士,想再寻其他方法。谁知刚把此事说完,那道士面露惊恐,二话不说,竟是直接跑路了。
    到了这般境地,方敏束手无措,也没有其他门路再找懂行之人,情急之下,却是忽然想起了我,贸然打来电话求救。
    听完她的诉说,我眉头微微皱起。此事不用多想,便知是恶鬼为祸,能一现身,便让符箓无风自燃,这恶鬼至少也有鬼将修为。招惹到如此鬼物,方敏能支撑数日,也算神奇。
    只是我心里有一点想不明白。当年我见方敏眉心深处有阴气环绕,认定她已经被那袁老爷子的阴魂锁定了,不日必遭灾祸。此后她不管是惨遭横死,还是平安无事,我都能理解,可这数年之后,却又出事,到底是何道理?
    此番厉鬼,是她新遇,还是当年那袁老爷子的遗祸?
    若是新遇,这厉鬼修为虽是不俗,但以我如今修为,加上祭祀恶灵还在身旁,处置起来无甚困难。可若是当年那缸葬的袁老爷子遗祸,此时恐怕就更加凶险了。
    当年我修为不高,听闻缸葬之礼,只觉得肉体凡胎无法承受,加上袁老爷子死时已有尸变征兆,双重作用下,必生厉鬼。而这些年来,随着修为的提升,此事我也曾多次思索,只觉得其中隐藏的凶戾,远比我当初所想更多。
    那老爷子死时的尸变征兆,很大程度上是他死时还有一口气,呈现活死人状态,此后以佛家重礼下葬,魂魄难散。此时他的阴魂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神异状态,困束于缸棺之中,会发生什么事,实在难以推测。
    我思索之时,方敏求救的声音愈发凄婉,哀求着让我一定救救她。此事是我当年偶遇,这方敏与我也算有几分善缘,此番求到门上,我自然不好拒绝,再加上我对当年那缸葬恶灵也颇有几番兴趣,于是便在电话中应下,让她发下详细地址,我尽快赶去。
    此番与姽婳分别,我原是打算会深圳一趟,做些准备之后,前往泰国大王宫,寻找当年的黑衣阿赞阿拉提。但此时忽发此事,我还是决定把泰国之行延后。
    挂了电话之后,我便将此时说给祭祀恶灵听,他先前连佛家都不知,听我说这缸葬之类的事务,更是无甚兴趣,只说需要去便去,他无甚意见。
    说话间,方敏的信息已经发来,我仔细看了一遍,将地址记下,然后便转道往闽省行去,方敏的地址,便在闽省省城。
    一路南下,第二天中午时分,才终于到了闽省。下车之后,我和祭祀恶灵也未休息,按照方敏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处略显破旧的筒子楼。
    上到三楼,在方敏地址里所说的房门外,我敲门足足敲了五分钟,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人过来开门。
    我眉头微皱,是方敏不在家?还是说她已经出事了?
    略作思考之后,我闭眼凝神,神识透过房门往屋内感应,很快便察觉到屋内有人,而且从气息来看,正是当初我见过的方敏。而且从她此时的气息来看,应该一切正常。
    我心里有些奇怪,她一切正常为何不来开门,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多半是被连日以来的噩梦弄得心惊胆颤,我来之前也没有通知她,所以才听到敲门声却充耳不闻。
    弄明白之后,我有些哭笑不得,也懒得打电话通知,直接隔空传音给她,说是我在敲门,让她莫要害怕,快来开门。
    隔空传音之法,以我如今修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方敏只是普通人,陡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估计也把她吓得够呛,又磨蹭了两分钟,才终于走过来打开了门。
    等她打开门之后,我才发现,方敏身材虽还跟当年一般丰腴,但精神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此时的她披头散发,原本秀丽的容貌也灰败许多,身上只是穿着睡衣,上面还有不少油渍,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换过了。
    之前电话里她没具体说那梦里的鬼物折磨过她多久,但看眼前的模样,恐怕少说也有大半个月了。
    数年时间,方敏有变化,我自然也有。所以打开门之后,方敏盯着我看了片刻,等记忆与现实重合之后,她才忽然哭喊起来,“周先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一边哭喊着,她竟是直接扑了过来,要往我怀里钻。
    我虽然不太在意男女之防,也不介意抱着安慰她一下。但看方敏的神态,多少有些投怀送抱、以色娱人的意思,于是我便伸出手,直接阻住了她的来势,淡漠的点了点头,说一定会救她,具体进屋详谈。
    方敏这才停住了动作,一边擦泪,一边转头把我们请进了屋里。
    刚一进屋,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房间内到处都是空酒瓶。方敏或是察觉到了我脸上的异样,连声抱歉,将沙发上的酒瓶收好之后,又打开了窗户透气。等屋内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我这才在沙发上坐下,开口询问她具体详情。
    首先便是那噩梦的时间,据方敏所说,噩梦是从上个月底开始发生了,持续到今天,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时间了。
    确定了时间,接下来我便提起了当年袁老爷子缸葬一事,说让方敏仔细回忆一下每天的噩梦,看是否跟当年之事有关联。
    听我提到那件事,方敏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是一下变得惨白,老半天之后,才嗫喏道,“其实……其实我也觉得噩梦里面那个老头,有点像当年那个袁家老爷子……只是那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年,当时我也只看到了他死后的样子,心里一直不能确定。”
    我叹了口气,先前还想着到底跟当年那事有没有关联,如今看方敏的模样,却是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的确是那个袁老爷子化成的厉鬼,时隔数年之后,再次找到了方敏!
    只是这样一来,我先前的疑惑更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那厉鬼忍耐了数年,才又找到方敏?而且找到之后,还不直接取走性命,反而钝刀子割肉一般,慢慢的折磨她?
    从道理上说,当年之事,方敏的确要担最大的责任。可从感情上说,方敏只是外人,袁老爷子受此劫难,主要还是儿孙不孝。怎么也不至于把最大的怨气撒到方敏身上。
    莫非是当年方敏言语之中,刻意隐瞒了一些自己做的恶事?
    心里这么想着,我又让方敏把当年之事复述了一遍,还刻意强调,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我也难救其性命。
    结果听她复述一遍之后,却跟当年的说法完全一致。我自己也思索了一遍,方敏不过是白事知宾,跟那袁老爷子一家人无冤无仇的,也不至于做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这才确信了方敏的话语。
    只是这样一来,我彻底没辙了,根本找不到其中的问题所在。
    思考许久之后,我告诉方敏,让她稍安勿躁,今天晚上,我进入她梦境之中,会会那老头再说。
    阴魂能托梦给人,我如今修为不逊于阳神,进入她梦境更是易如反掌。
    倒是方敏被唬的目瞪口呆,根本无法想象这种事情。
    我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沟通了这么久,天色已经逐渐变暗,等方敏做了饭我们吃过之后,已是深夜。方敏被折磨了这么些天,早就精神疲倦,平时是害怕睡不着,如今我的到来,让她放松了不少,在沙发上躺下,很快便睡沉了过去。
    不多时,我便看到睡梦中的方敏眉头微蹙,显然已经进了梦境。我朝着祭祀恶灵点点头,示意他与我一起进入方敏梦境一探究竟。
    祭祀恶灵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没着急行动,而是大手一挥,先布下一层厚厚的屏障,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
    此时我们身在陌生环境,本该小心为上,我没想到这一点,祭祀恶灵却是心思缜密。待他布下屏障之后,我们二人同时将手伸到方敏的额头上,随后眼睛一闭,意识便连通到了方敏的梦境之中。
    刚一进入,我抬眼便看到前方层层迷雾之中,笼着一个人影。只是任凭我如何凝神细看,却依旧看不分明。很明显,以我的修为,根本无法突破这恶鬼的护体迷雾。
    先前我还觉得这鬼物只有鬼将修为,但如今看来,恐怕是我低估了他。
    所幸的是,此时还有祭祀恶灵在,我没再做无用功,而是转头询问祭祀恶灵,这鬼物究竟实力如何。
    祭祀恶灵很快便回答我说,眼前这鬼物有阳神巅峰的实力。
    阳神巅峰!
    听到这四个字,我心里不由一惊。鬼物修行,远比活人更难。那袁老爷子下葬距今,不过才区区数年时间,竟能到如此境界,着实闻所未闻。
    此时那恶灵也注意到了我们,迷雾之中的身影转头望向我们,阴恻恻的问道,“尔等是何人?”
    祭祀恶灵自然不会理会他,我则是略一思索,开口道,“鬼有鬼道,人有人途。老爷子当年之事,虽与方敏处置不当有关,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下了,为何今日又要作祟?”
    我之所以如此问话,一是询问缘由,二则是确定这老者的身份。毕竟刚才方敏语焉不详,此事还不能完全确定。
    那恶灵此时却是抬脚从那迷雾中走了出来,冰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老衲行事,何须与你解释?”
    听到他这回答,我却是又愣住了。
    他似乎是承认了身份,但这“老衲”的自称,却又是何故?
    还不等我想明白,他的身影却是从那迷雾之中完全显露了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硕大锃亮的脑袋。
    这袁老爷子的恶灵,赫然是个光脑袋,上面还有清晰的几处香疤,细细一数,足有九个之多。
    据我所知,佛门除了剃度仪式外,还有“清心”仪式。即入寺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成绩优秀者,老和尚会用线香为他们点上僧侣生涯的第一颗戒疤,称之为“清心”。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如果表现良好,则有资格得到第二个戒疤,名为“乐福”。一般而言,如果顺利的话,寺里一些年长的老和尚大多可以拥有五六个戒疤;而像一些重要寺院的住持,则有八、九个戒疤。
    据方敏说,这袁老爷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为何此时却变成了一副和尚模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