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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徒呼奈何
    修行之人,谁都想一步登天,成就天师境界。为了这个目的,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最后真能顺利晋阶天师的又有几人?
    境界能够提升到识曜大圆满已经极不容易了,想要再晋阶一步,就像张坎文说的,虽只一线之隔,却是天堑!多少人终生停留在识曜大圆满的境界难以提升?
    说是一层窗户纸,实际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严格说来我是幸运的,吸收了那太岁体内庞大的巫炁之后,我的修为大进,体内所存的巫炁数量更是有普通的识曜大圆满境界之人的数十倍!怕是比起那些阳神天师都不遑多让。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很确定,大道之门我已经推开了,只要我愿意,随时就能晋阶天师!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早已跨了过来。
    对我来说,天堑不在于修为,而在于身上的两道苗疆祖蛊。
    一世苦修到头来却为人做了嫁衣,这种事任谁遇到都不会甘心。所以,在没解决身上的隐患之前,我是不可能强行提升到天师境界的。
    我自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仁爱之心,可割肉饲鹰这种圣人行为,我不可能做得到。
    小王励的性命很重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救,甚至牺牲一些自己的利益,冒一些风险,我也在所不惜。可这不代表着,我会不顾身上的隐忧,为了救他不顾一切。
    我终究不是那样的圣人。
    只是这样一来,我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愧歉,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等着祭祀恶灵快些回转,帮我解决掉身上的麻烦。只是我却没有多少底气,祭祀恶灵来历神秘,向来见首不见尾,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心里实在没底。
    张坎文见我半天不说话,眉头微皱问道,“周易,你是不是没有信心?”
    我摇头苦笑,却也没多提自己身上的困境,只是开口叹道,“境界突破之事,向来只看机缘,有没有信心却是没太大差别的,而机缘二字,最是飘渺,我实在也说不准……且不说我,我记得张大哥你身上的《正气歌》古本,可以助你短暂到达天师境界,届时你动用那古本之力,可否能催动文山砚?”
    当初在殷商王陵时,张坎文曾多次用《正气歌》古本,短暂进入天师境界,先前我没想起这件事,此时说着说着,心里却是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想到此处,我心里略略安稳了一些,若是这一招可行,那就再好不过,我心里也无需那么纠结。
    只可惜,事情并不像我想的这样简单。
    张坎文听了我的话,立刻便摇头道,“若能如此,我先前何须生出杀掉小王励的心思?那邪物修为十分高绝,用文山砚将其镇压,也不过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究竟能不能成功,我也拿不准,最多只有七八成把握而已。
    哪怕不考虑这点,镇压的过程也绝不会一蹴而就,我耗费一页古本只能助我达到两个时辰的天师境界,说是天师,实际上比真正的天师境界还相差不少。而这文山砚又是通灵法器,催动它需要更加磅礴的道炁,届时以我这个伪天师的修为,根本远远不够。
    所以周易,想要救小王励,还是得靠你晋阶天师,方才有一线希望!”
    借助外物,跟真正到达天师的确是不一样的,而且相差颇大。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实际上,方才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内心还带着一丝幻想罢了。
    这种幻想彻底破灭之后,我却也不再想那么多了,因为担心打击到张坎文,我也没提自己面临的困境,只是淡淡说道,“毕竟还有时间,我一定会尽力晋阶到天师境界。”
    张坎文跟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从我怀里接过了小王励,开口道,“时候不早了,你又一路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来看小王励。”
    此时天色的确很晚了,跟张坎文道了一声晚安之后,我便举步离开,谁知到了门口,我刚一开门,抬眼就看到王永军和王坤夫妇三人。
    他们三人此时正蹑手蹑脚的往外走,我冷不丁的走出来,他们三人都是一怔,身子顿在那里,脸色都微微带着几分尴尬。
    早在刚才谈话的时候我就听到门外有些动静,不过因为未曾感觉到有道炁波动,我也没在意,不想却是这一家子跑来偷听我和张坎文的谈话。
    “这……周大师,我们,我们……”
    王坤挠着头,脸色有点发红,偷听被抓到现行,此时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臊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其实几人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只不过此时我已经是准天师的修为,步伐也比普通人快得多,从屋里出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逃离。
    “周大师,张大师,你们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感谢你们两位能倾力救助王励,我王永军在这里谢过了!王坤,过来,给两位大师磕个头,感谢两位大师救命之恩!”
    王永军是老江湖,这会儿也没再多说偷听之事,反倒是拉着王坤朝我和张坎文下跪。
    待王坤夫妇也跪下之后,王永军才又道,“还请周大师和张大师勿怪,先前王励伤到张大师一事,我们一家子也都很害怕,心里怎么也想不到理由,这次见到两位密谈,我实在是没忍住……是我太过唐突,冒犯了两位大师……”
    王永军面色苍白,又是感激又是愧歉,同时还带着几分惊惶。说完之后,更是把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从当初来到深圳解决苗疆蛊女那件事开始,这些年我跟王永军的接触很多,在他心里,我怕是早就成了神明一般的人物。
    而张坎文在广州这边名气也颇为响亮,估计在王永军心里,我俩是仅有能救小王励的人。所以,这个驰骋商海多年的商道巨擘,竟然亲自下跪磕头求救。
    没有子嗣的王永军一直视王坤如己出,小王励更是被他当成亲孙子一般。
    “两位大师请一定救救小王励,不管花多少钱,我王永军都不皱一下眉头!”
    王永军说着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到了他这个岁数,钱财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就是家人健康,天伦之乐。
    初为人父母的王坤夫妇此时更是哭的稀里哗啦,泪水流的不计成本,尤其是王坤老婆,早已哭成了泪人。
    我怀里的小王励就是他们的所有希望,对眼前这个家庭来讲,没什么东西比这个被孽障附身的婴儿更加重要!
    以前我曾看过这么一个说法,说怎样才能证明一个人留在世上走了一遭?
    金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房产?总有推倒重建的时候……能证明一个人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最好的证据就是留下子女!
    香火是可以生生不息,像个接力棒一样一代接着一代传递下去的。
    如今我怀里这个正在熟睡的婴儿,就是传递眼前这个家族接力棒的香火!
    我可以理解初为人父母的王坤夫妇要是没了这个孩子,心里会受到多大的打击;我可以理解年过半百的王永军要是失去了这个孙子,内心会是多大的悲痛。
    我自己不也刚刚遭遇过家庭巨变?
    树欲静而风不止,眼前三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的双亲,勤劳憨厚的爸爸和喜欢唠叨的妈妈,当初陆家那群杂碎威胁我的时候我的父母不也如此?
    当初为了救我,我的父母不停的跪在地上给陆家那群杂碎磕头,他们不也是为了救我的性命?
    做父母的对子女其实没有任何奢望,只是希望子女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眼前三人的心里估计跟我父母当初心里所想也差不许多吧!
    我此时怀里还抱着小王励,连忙把小王励递给王坤夫人,这就赶忙拉着王永军:“王叔叔,快起来,地上凉,我跟小王励很投缘,一定会尽力救他的!”
    张坎文看来也是大受感动,连忙搀起几人:“你们也是糊涂,我是小王励的师傅,正经受了他拜师之礼的。你们想救他,我又何忍看他死去?”
    “我王家在这里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了!”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这才把三人拉了起来,王永军激动的不行,甚至还说要是我们能够治好小王励,不惜拿出一半家产来感谢我们。
    我和张坎文都是修行之人,对钱财不甚看重,对他这话并不在意,好生安抚了好久这才让几人的心情重新平复下来,抱着孩子走开了。
    看着这一家子走的时候那落寞的身影,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对天下苍生来说,小王励如今是个大威胁,他胸口那个凹坑里可能住的是一个修为极高的妖孽,任由其出世,往大了说,涂炭生灵都不是没有可能。
    可对于王家人来说,小王励只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是他们家族唯一的希望。
    且不说王永军一直以来对我帮助很大,就是冲着这个爱哭爱笑的小王励,我也一定会尽全力护他周全。
    只是身上的蛊……想到此处,我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张坎文倒不似我这般纠结,只是胡子拉碴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坚定,感慨道,“无论如何,我也会拼尽全力,只是……任重道远啊!”
    他与我不同,就像先前他宁可杀掉小王励,也不愿让小王励体内的邪物出来祸乱人间一样。若是我俩此时的处境交换。我相信,他一定会选择舍身取义。
    人与人不同,我倒不会因此羞愧,只是内心的歉意更深,同时心头还有一种无助。
    张坎文愿意舍身取义,但却没有办法。我有办法,却做不到舍弃生死。世间之事,大多如此,徒呼奈何。
    沉默偏科,我们两个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没再说话,各自都回了自己房间。
    风水玄学店重新修建之后,内部结构也更改了许多,特意给我准备的房间很大,用的是中国传统风格装修,巨幅的山水画屏风、鎏金的墙面、精致的木床,地面也不是用的现代地板,而是铺的古代的青砖;
    客厅圆桌上放着一套玲珑的茶具;原木书桌上摆着一套笔墨纸砚之类,连柱子上都雕撰着各种精致图案,显然用尽了心思。
    此时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倒没心思四下欣赏,进了门我便脱掉鞋子,躺在床上,继续寻思解救小王励之事。
    到现在我对小王励体内寄存那邪物也了解不多,除了知晓这东西修为高超以外几乎一无所知。不过这倒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晋升天师。
    在床上沉默的躺了一会儿,我爬起身,走到镜子旁,除去上衣,观察起了身上的麒麟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