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阳批评,“那就太轻率了。”
方红已经找出签字笔给林晚照,让林晚照签名。林晚照虽然羞涩,心里也是非常喜悦的,她唇角翘着,在扉页空白处写下一句最普通不过的话:
赠大哥晨阳。
落款:林晚照。
方红端量着林晚照方正中带些飘逸的字体,“晚照这字写的真好。”
林晚照笑,“跟大哥比是远远不如,比一般的也强。我们班有人写字,真是像蚯蚓一样。”
方红知道人林家是有这种自信,以前丈夫在班里就以字体优美出名,人家是打小练过毛笔字的。
写好签名,林晚照笑眼弯弯的双手将手送给大哥。
林晨阳很珍惜的接过,鼓励林晚照,“再接再励。”
林晚照点头。
第一次出版当然是有运气的成分在,但她还不老,还有很长的时间,她不想浪费,她想从容又充实的度过余生。
林晚照回到家把每本书都签上名,样书只有十本,林晚照留下一册,剩下的都送给亲人。林苏姐,林爹,小弟旭辉那里,都有。
还有两本,林晚照走国际快递,一本寄给小特,一本寄给朵朵。
另外就是几个孩子过来,林晚照也一人给了一本。
尤其是给刘杰的时候,林晚照还说刘杰,“以前你把出版的书拿回家,怎么没签名?一点不郑重。”对刘杰说,“送人书都要签上名的。”
刘杰笑,“好。下回一定签。”
“哪里还用下回。”林晚照从书架上找出刘杰的书,一起递给他,“补上吧。”
包书皮的是有些发旧的牛皮纸,刘杰这书出版的年代早,那时还没有卖成套的塑料书皮,都是用牛皮纸这样的硬些的纸自己包。
后来有卖的书皮,林晚照还是习惯自己包,就一直是自己包书皮了。
刘杰翻开书页,书已经被翻旧了,但依旧整洁干净的没有一个折角。刘杰说,“谁看的啊?现在还有人看诗词么?”
“怎么没人看?诗词多好啊。”林晚照说,“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读起来朗朗上口,就是不懂是什么意思,也觉着美好。唐诗更有气魄,像泼墨画。词则婉约的多,像细致的工笔。”
林晚照催刘杰,“快签好名字。”
刘杰回神,他这才知道母亲看过他出版的作品。刘杰说,“妈,有笔么?”
林晚照去卧室拿笔,刘杰接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林晚照很严肃的指指刘杰名字的上方,“还得写上赠谁谁谁。不然怎么知道你是送给谁的呢?”
刘杰一笑,认真写下:赠母亲大人。
林晚照说,“也不用这么郑重称呼。”
刘杰道,“怎么不用。”
待把名字都签好,刘杰合上书送给母亲。林晚照再将书放回书架,母子俩说起话。刘杰说,“现在诗词不吃香了。我们读书的时候,人们爱古诗词,也爱新诗。那时诗人在文坛也有地位,发表一篇现代诗,稿费不算多,却是骄傲又让人羡慕的事。现在人拿诗人当神经病,也没人再读诗了。”
林晚照端起茶喝一口,想了想,“那现在人们读什么书呢?”
“年轻人更喜欢青春文学,诗词诗歌除了考试用,没人愿意看了。”刘杰想,母亲恐怕不知道什么是青春文学。
林晚照说,“这不稀奇啊,我看书时说鲁迅的母亲都更喜欢张恨水的小说胜过鲁迅的文章。我也觉着金庸的武侠片好看,小说也很精彩。你说的青春文学,我虽然没看过,也能明白你的意思。”
“所有文学都有它自己的独特魅力。不过,诗词有一样好处,尤其是古诗词,它们是历经数百甚至上千年流传下来的。再过几百上千年,只要还有中国人,就依然还有古诗词,因为这是文化。不是所有文学都有这样的生命力。”
这些话,刘杰听了当然很感动。不过,他已是中年人,不会轻易被安慰到。刘杰说,“现在的问题是,年轻人对文学的兴趣越来越浅。我读大学的时候,文学是热门专业,现在的热门是计算机,金融,经济,工商管理。大部分人都是什么挣钱学什么。”
林晚照说,“因为大部分是普通人,大部分毕业就得工作挣钱养活自己,找个适于就业的工作也没差。”
刘杰有些泄气。
林晚照说,“泄气有什么用啊。你说青春文学畅销,这不一样是文学么?怎么人家的就畅销,你可别小瞧畅销物,畅销物肯定是有畅销的缘故。为什么人们就喜欢看那些,不喜欢看你们研究的这个呢?”
“可别说曲高和寡。民国时读书的人那么少,一样的畅销文学。人家柳永的词,当年还是凡有饮水处,皆唱柳永词呢。能流传下来的诗词,在当年就是好诗词,就有许多人传唱。我不觉着诗词有什么难理解的,你们出版很多书,却没有多少人看。这是你们教授该反醒的事,你们不能把学问放的太高,”林晚照用手比划了一下,“高高在上,会让人觉着高不可攀,不可攀,干脆就不攀了。你们的研究不能打动人,这不怪没人看,是你们的缘故。”
反正林晚照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也不管刘杰爱不爱听。
她很多年都以刘杰这个在大学做老师的儿子为荣,自从看破红尘,林晚照就不大喜欢刘杰身上那种自矜身份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