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家日子总要攒着点儿什么,置些家业。
赵嫂子从来不攒着。
据说有一年冬天冷,直接桌子椅子劈了当柴烧。
只要一有钱,不是鱼就是肉,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喝喝什么。没钱就去借,等有了再还。
反正村儿里99%的节俭人家看不惯赵嫂子这种过日子的方式。
可如果肯去掉那些言语上的偏见,估计大家都得承认,赵嫂子不是寻常人。
起码,林晚照是认的。
穷的时候有什么呢。
无非就是养些鸡鸭猪羊,区别就在于,别人家养的鸡鸭猪羊是用来卖钱的,赵嫂子养的,全自己吃了。
可再想想,赵嫂子婆家刻薄,每回赵嫂子补贴下娘家侄儿侄女,回家还要挨打。那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呢?
侄子侄女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呢?
林晚照家是亲戚帮衬,赵嫂子呢?
那时有谁帮衬她?
供出三个大学生。
要是搁林晚照,估计就是咬牙苦忍。
可人家赵嫂子硬是过的有声有色,年轻时也没耽搁描眉画眼,到上了年纪,侄子侄女闺女都有出息,赵嫂子又很舍得对自己好,自然就过的更好了。
这不,一向不怎么亲近她的儿媳妇,都上赶着来给婆婆请安了。
哦,对了,赵嫂子为什么一下子拆成富翁?
说来也是赵嫂子的福,赵嫂子这人,对啥都不大在乎,唯一的一点执念估计就是当年娘家的显赫了。
后来侄子侄女闺女都出息了,很舍得孝敬她的,每年都拖家带口的回栗子沟村儿给赵嫂子过寿。赵嫂子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田地,种地赵嫂子是不行的,但在当年村委往外包地的时候,赵嫂子包了一百亩。她不种,她就攥手心儿里,再转包给人种。
包地的钱是侄子侄女闺女三人给她凑的。
后来,但凡只要村儿里卖宅基地,赵嫂子就通知这三人给她拿钱买宅基地。而且,要立下契,这宅基地是晚辈买来送给赵嫂子的,跟老赵家无关。
当年赵嫂子这种行为,没少被人诟病不体恤晚辈。成天就知道跟晚辈要钱要东西,哪儿有这样做长辈的。
可人家赵嫂子就是这样做长辈的。
宅基地买了赵嫂子也没盖,盖来没用。
有人找她买,她也不卖。
待后来栗子沟村儿发展,做买卖的多了。赵嫂子才盖的,她没钱,还是侄子侄女闺女给拿的钱,盖的楼,出租,赵嫂子拿租金。
要不赵嫂子怎么早早就羊绒大衣珍珠项链挂身上了,虽然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指指点点说赵嫂子不过日子,但赵嫂子是真的有钱。
人家有钱,还不像林晚照这种上赶着倒贴儿女的性格,日子自然过的有声有色。
如今一拆迁,赵嫂子可不发了么。
赵嫂子跟林晚照说,“这些别墅也都是在城边子上,一套就得三四百万。我手里现钱不少,也不敢这样花。别墅暂时买不起,我寻思着,看哪儿还有你当初买的那小院儿一样的院子,买上几处倒是不错。住楼有点憋的慌,还是院子舒坦。”
“楼也不错。”林晚照就挺喜欢现在的两居室,“不过,院子当然更好,咱住惯了。”
“我也这么说。”赵嫂子是个大方人,从茶几底下拿出厚厚一叠照片出来给林晚照看。照片上都是局促挤挨的民居,林晚照不解,“这是什么?你要买四合院儿?我听说四合院儿可贵了。”
“三四百万的别墅都买不起,还敢肖想三四千万的四合院儿?”赵嫂子戴着珍珠戒指的手指着照片,嘴角撇了一下,“这个叫大杂院儿。”
“城里现在遍地都在拆,我想挑着偏远地界儿,犄角旮旯的大杂院儿买上几间。”赵嫂子细纹明显的眼睛笑意明亮,“等以后拆迁,兴许还能赚。”
林晚照重活一回,就只想着多买些楼收租。如今一看,跟人家赵嫂子完全是境界上的差别。林晚照一拍大腿,“着啊!”对啊,市里还得拆好些年哪!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拆哪里不拆,但万一赶上了呢。反正后头许多年,城市的发展跟坐飞机似的,快的不得了。
赵嫂子唇角翘起,“等我买房喊你一声?”
“那必需的啊!”林晚照说,“看房时你叫我,等买房时签协议,我来请律师。咱们毕竟不懂这买房的弯弯绕绕,请个专业人士来帮咱们看条款,省得受骗。花不了多少钱,咱安心哪。”
“不得了,现在都知道请律师了。”
林晚照笑着哼一声,“少瞧不起人。律师作用可大了。”
赵嫂子一乐。
林晚照跟赵嫂子聊买楼的事聊的投机,干脆晚饭就在赵嫂子家吃的,多做点儿,一会儿小特回家也一起过来吃。
赵嫂子脱了波西米亚披肩,自己系一条围裙,递给林晚照一条,“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怎么突然想开了?”
“活明白了。”林晚照说,“人不能活的太贱。”
赵嫂子很洋气的耸耸肩,从冰箱里拿出啪啪啪拿出好几大盒的北极虾、鱿鱼花、虾蟹丸、牛羊卷……
总之,一向自认现在生活水准很不错的林晚照,看到那些东西的包装时,无端就觉着有点自卑,看来自己离赵嫂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啊!
林晚照很谦逊的打听,“嫂子,刚你那披肩哪儿买的,看着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