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可惜他是个宫里的太监,即使看得懂这些东西,也没有机会能够真的实践出来。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书脊,眼睫掩下了眸中的阴翳之色。
半晌,他不由得自嘲一笑,五皇子说的不错,公主着实没有必要打断他。
这就是他永生的痛楚,公主的确可以告诉他,身份不是隔绝一切的存在,但是,却也断绝了更多的可能。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看书,只能将这宫闱之内当成战场。
可是,在这里死再多的人,他能够做得再多,得到的位置也只是比肩黄内侍,那尚且对他遥不可及,也实非他所想所愿。
固然,他也可以如同所谓的面首一般,永远的跟在公主身边。
得偿所愿之后,他很荒唐的,担心起了一件事。
并不是真正男人的他,能被公主所喜爱的,无非是在宫里的作用忠心,以及……他抬起手指蹭过自己的脸颊。
从来担心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都不止是宫里自怨自艾的妃嫔们,陆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否也该为此感到幸运呢?因为从前的自己,根本没有担心这些莫须有的资格。
所以他愿意去为公主,做其他人不可能做的事情。
公主姐弟二人去了殿里之后,因为横窗正打开痛风透明,他们落座说话的位置,恰好就在陆危的身后。
所以,二人所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按理来说,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有意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他听不听见。
陆危也就没有避开。听见身后二人说话的声音。
“阿姐的意思,是说要与那徐隐秀合作?”宜章乍然听闻,难掩面上的惊讶之色,阿姐又是什么时候,与这个繁国太子有了往来。
江央公主不置可否:“可以这么想。”
“什么意思?”宜章进退两难。
“阿姐,你不会是轻易下了什么许诺吧?”宜章惊悚地问道,时至今日他可不敢估摸,阿姐都能做出什么来了,
“即使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可以让旁人有了助益。”
宜章哑然无语,他尽量避免自己在想这些的,但是
“公主为的,也都是五殿下您。”
宜章敛了敛眉眼,他不是不懂这些,宫里的凶险之处并不少,
“我回去想过了,阿姐你说的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我对他们不会”
“这就好。”江央公主挑了挑眉,陆危很熟悉她这个神情,并不是完全地相信,而是带着两分敷衍的安慰,显然是对五皇子的说辞并不满意。
但是目前只能如此。
宜章同阿姐说起,在父皇那里,不得见面的事情,也许阿姐可以去琉璃泉殿试一试呢。
“既然这次没有见到,那就不要再去见了,省得再吃一次闭门羹,父皇也不是小孩子了。”
这一次,江央公主说话的音色,相比上次变得温和了许多,大概是刻意压着不想和弟弟吵起来。
宜章以为她会帮自己,没想到,阿姐依旧选择了袖手旁观。
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阿姐,你当真不肯去劝一劝父皇吗,他虽然确实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终归还是一国之君。”
江央公主依旧忙碌着手下的动作,间隙之时,才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樱花般的唇瓣微微翘起,怎么看都是极为温柔好说话的人。
但就是这清亮的目光,看得宜章莫名心慌。
在宜章即将败落,打算避开目光的那一刻,她才出声淡淡地说:“我以为,你在来之前,就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宜章是怎样的理由,怎样的心软,她都不会答应的。
“阿姐我也知道,我说不动你的,但只是想要来试一试,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宜章低落的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你以为我又是谁,父皇怎么就肯听我的了?”江央公主俨然是明哲保身之策。
“作为姐姐,给你个忠告,还是不要再去的好呢。”现在的江央公主,对五皇子没有刚回宫时的温和怜惜。
这种冰冷残酷的差异,大概也一时令人难以接受,但是,所有的事情一层层的扑来,让人应接不暇,江央公主也没有了从前循循善诱的耐心。
“阿姐,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让我也有个答案吧。”宜章出奇地软了声色。
“嗯,你说吧。”江央公主懒懒地将花瓣揉碎,丢进来茶盅里。
宜章看着她依旧光辉靓丽,阿姐看上去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
算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变化。
宜章一字一句地说:“你做下袖手旁观的决定,究竟是不是出于当年的事情。”
江央公主听了问话,微微怔然,连带着手下始终忙碌的动作,也停了一停。
随即她缓缓的抬起了眼眸,再次看向她的弟弟,这个以温吞的口吻,问出了如此尖锐问题的宜章。
她却突然笑吟吟地说:“你这么以为的话,是不对的哦,我从未想过要报复我们的父皇,比起你,我对他的一切,更为复杂而已。”
“他是我的父皇,宜章,我尊敬他的任何决定,并且不会干预。”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眸也是湛湛如冷水,直直地逼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