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郴刚闭上眼数到第三十三只绵羊,便听到了轻微且短暂的震动声与清脆悦耳的和弦声。
伸直左手臂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向左翻身横躺在沙发上,曲臂将手机举到面前,也未解锁直接点击屏幕上的弹窗查看键,敲出
“好的,马上到”的文字,发送过去。右手握着手机轻搭在胸前的抱枕上,左臂搁在额头上,闭眼停滞一秒,叹了口气,坐起身穿好拖鞋,并将手机和抱枕一起放在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卫生间。
开灯打开水龙头,微微弯腰,双手捧着清水泼向脸处数次,取下自己的面巾打湿,关闭水龙头后拧干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放回毛巾时瞟到镜中的自己有根白发,凑近镜子将白发扯下,看着面前人的眼角细纹发愣。
“终究还是老了。”
右手拿起梳子稍稍梳理头发,重新扎了个简简单单的马尾,将梳子放回原处,关灯转身走回客厅,取下墙壁挂钩上的单肩包,把手机装进包里挎右肩上,走到玄关处换上深灰色的豆豆鞋,开门离开。
江医生的诊所离小区很近,穿过两条街再转个弯就到了,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站在贴有“文轩”牌子的门前,抬起右手叩门,得到门内人的回应后,推门走进,发现坐在办公桌后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一本书,而女子身后墙角所摆放的玩偶并不是印象中那只超大的熊熊。
“江医生好久不见,那只粉红豹真可爱。”
随着下课铃声打响,大多数学生都三三两两的结伴走出了教室,敲了敲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发酸的脖子,妄故之抬头环视一周,果然还是没有发现那人。
“啊…大概又去图书馆或者老师那儿了吧…”小声嘀咕了几句,看了看后面那些所谓的朋友,提起单肩包打算自己前往食堂,却被人喊住…暗暗叹了口气,向着同学露出温和的笑容。
“好,那么一起去吧!”
跟着人群走到食堂,端着饭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叽叽歪歪的聊天无异于是那哪专业的漂亮妹子亦或者出去哪儿玩之类的话,啧…无聊透顶。
“我饭卡里没钱了,哪位大佬有钱能帮我付一下吗?”
“我还有事,正好要走了,就帮你付了吧。”看着人直直的盯着自己,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正好可以顺水推舟,默默抽出了饭卡帮人刷了,背上包离开学校,来到了与朋友一起租的房子。
“钰尧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慕凉姬回到公寓门外,站在门外倚在一旁在提包内翻找钥匙。过了一会,在包里翻出一串连着钥匙扣的钥匙。钥匙扣上赫然是两个女子的合影,正是自己和爱人的身影。右手拿着钥匙旋开锁眼,打开大门走进玄关,只闻见一阵食味的香气。于是脱了鞋子放下提包,走到厨房边上笑道。
“好香啊!你又煮了什么好吃的?”
边笑着边往前走了两步,一吻亲在了人的唇角,又接过人手中的食物走出饭厅。
房间里气氛十分安详静谧,城市的喧嚣仿佛碰不到这里,为工作提供了一个足够良好的环境。敲门声响起,微抬了抬眼皮困倦之意顿起,合了书本抬头,开口。
“请进。”
江羡离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
“沈女士,最近情况怎么样。”
挥手示意她过来坐,回头再冲了一杯咖啡推过去。嘴角带笑,眼底尽是温和。却对她接下来的话升起了几分无奈。
“是啊,蛮可爱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我正犯愁怎么安置我的那只熊。”
轻咳几声缓解一下情绪,见她已经坐了下来,于是开始询问。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或者看到什么事情让你的情绪波动比较大。”
时刻了解病人的心理状态是必要的。
沈宸郴:“原先那只熊熊摆家里也挺好的啊。”
一边回应医生的话一边坐下,将右肩的包带滑下,把包放在一边,见医生推来一只纸杯,便双手接过,小声道了声谢。
闻到咖啡独有的微苦气息,仿佛听见先生低沉的晚安问候。忍不住握紧杯身,微烫的触感时刻提醒着自己他已离开的事实。仿佛昨日还抱着孩子,观察着宝宝的五官更像谁,要起什么名字,可到了今日一切都已支离破碎……
突然听到轻柔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看向眼前的女子,依旧是温柔的面孔,眼含笑意,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令人放下警惕。
看着医生,注意力却是集中在她身后的粉红豹上,满眼的粉色使自己回忆起先生穿上粉色卫衣时的别扭样子。
“不瞒你说,我曾计划着给宝宝穿粉色的公主裙,但孩子他爸不同意。”
想起先生不同意计划时自己做出的各种幼稚举动,终是磨着先生同意了,然而……低头看着杯中的倒影,想起自己找医生的目的,将杯子放在桌上,再次开口回答道:
“最近倒没发生什么事,就经常做梦,有时是之前发生过的生活片段,有时是一家三口在公园散步的场景,但更多的时候是同一个梦境。”
左手紧紧捏着右手大拇指,努力压制着焦虑感,瞧见桌上的杯子,拿起来猛灌一口,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迫使自己恢复平静。放下杯子,看着医生身后的粉红豹,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梦境。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停滞在原地,就那样傻乎乎的站着,像是被人下了咒,无法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就看见水花朝自己涌来,水面一点一点的上涨,最终将自己淹没。”
都说梦是相反的,但那被海水淹没时的恐惧却是真实的,想要向上游去,却被海草缠住了右脚踝,无法挣脱。胸腔内的氧气一点点的被呼出体外,忍不住张嘴吸气,反而使大量的海水涌进鼻腔,呆呆的望着上方的光亮,努力伸直左手臂,想要接触它,却是徒劳。
就这样消失在无人问津的海水中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秦钰尧敲过门后垂眸盯着鞋尖等待里头回应,未过多久察觉身前动静方抬起头,见是对方主动来给自己开门后满腔忐忑转为受宠若惊。
仓促地跟进门内,双手微颤接过那份报告抱在胸前,神色带着几分不安等待着下文。
“走……走访?”
双眸因吃惊微微睁大,性格使然导致从未主动与人交际过,即便内心已经知道无法完成,表面却不愿让人失望。
紧握布满汗珠的掌心,声线颤抖着强装镇定,“我……我会努力的。”
肩膀被人安抚性地拍了拍稍微平复了紧张的情绪,闻声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还不忘把门带上,靠着冰冷的门板长出了一口气,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时钟,暗道一声时候不早,于是匆忙地跑出了校门往出租屋去。
还有人在等我。
时针转动的声音于耳旁环绕,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从食堂带回来的饭菜早已凉透,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自己的电脑键盘,充电器已经开始发烫,移动鼠标退出了显示胜利的游戏界面,妄故之将自己的单片眼睛取下,揉了揉有些不适的眼睛。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得把两只眼睛都弄瞎。”
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着,往日里两个人一起闹一闹倒也不是很单调,到了只剩一个人才知道这屋子有多戚戚冷冷清清了。
“咔哒”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驱赶了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从软绵绵的床上弹起,向着门口的人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餐盒。
“老师又留到这么晚,不愧是老师的宠儿啊,你可得帮帮我啊…我现在脑子里空空的,专业作业一点都没动呢…吃了晚饭吗?我有从食堂带一些回来,呃…不过好像已经凉了,热一热还是可以吃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市郊的一栋三层别墅里装修得奢华简约,黑灰色系为主的搭配令人有些说不出的压抑。阁楼办公室中,看着窗外纯净的天和飘过的几朵柔软的白云,苏浼轻轻勾了勾唇角,垂下眸子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是我,上次那批货应该还可以吧?我亲自去挑的呢。”
想到那些女孩瑟缩的眼神和发抖的样子,心情一阵愉悦,弯了弯眸子声音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呵,我亲自出马,还能有差的?放心,这批货都是没经人手的,干净的呢。”
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银质方形打火机把玩着。
“嗯,我知道。不过下次货我可不会过目咯,我也就是偶尔有了兴致去看一眼……其他时候都是他们负责的。这次这批你大可以放心,不过下次那批经过他们手的……我就不保证干不干净了哦。”
眼角渐渐染上一丝不屑的笑意,手中一次次地点燃打火机又一次次地合上。
“这次这批你送到h市吧,给那些有钱人们玩个够,多要点钱。下次那批就无所谓了,送去山村我都管不着。”
听着那边人的话无谓地笑笑,突然敛了笑意正色道:“对了,阿梓上次我说的事你在查么?那次交易突然有便衣过来我就觉得不打对劲,我怀疑有内鬼。反正我就这么一提,反正没出事,但还是留个心眼儿你注意着点吧。嗯,行了,就这样。对,这次还是七三,我七你三。”
苏浼挂了电话以后顺手点燃一根雪茄,另一只手支着脸依旧望着窗外出神。
司峻支头盯着桌上的报纸出神,耳边是警局内接连不断响起的电话以及上级喋喋不休的争论,言语表达出来的无非是头条上的城郊爆炸案。目光触及到版面上刻意用红色大字打出来的“爆炸”二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昨夜淹没于火海中的房屋,还有报案人离开现场的身影。
思及昨夜惊心动魄的爆炸与那人的身影愈发让自己心惊,壮着胆子在上级之间插话,将对报案人的怀疑说出口,得到的回应是房间内半晌的沉默与众人的讥笑声。
“开什么玩笑,楚先生只是一个小小的律师,况且还是报案人,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是他。”
上级略显肥硕的身躯站在自己桌旁,手上的文件夹被他狠狠丢到桌上,掀起的风轻易将报纸吹落到地上。抬头看去便瞧见那人轻蔑的神色和脸上嘲讽的笑容。
“况且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还敢怀疑人?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别搞得自己有多厉害一样。”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心有不甘,趁着众人不注意偷摸着将律师的资料顺了一份出来,向组长告假后顺着资料显示的地点,来到人住所附近询问住房情况,想着搬到附近方便自己调查。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伸手揽住自己脖子,随之一股向下的力量从后颈传过来,有意打理的头发被恶意地揉乱,大腿根被撞到发麻,以至于身体险些失去平衡,暗道真是冒冒失失一点改不了,任歌慌乱之中手腕被抓住,终于没有造成跌倒的结局。
那人退开,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无奈的盯着他看了一眼抬手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手指间是柔顺的触感,想到常被女生说发质好一时分了神,被肩上力道撞的向一旁撤出几步,听那人洋洋得意的谈论今天的行为不免得有些发笑。
“今天你得罪了他,说不准那天就被罚了,说到底你是个学生,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嗯?。”
兴高采烈一会突然凑到耳边,听着那人某名奇妙的话,想他不会是打击太大出现了幻觉不是,伸出两只手指推开凑过来的头,手中的书再次递到另外一只手上,步率没有丝毫改变的继续向前走。
“看来你今天还是受打击太大,怎么会想出这个?性格相反这个肯定是有的,但若是环境相同……我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和我一样的人。”
“哎!不是!你怎么就不信…哎呀!是真的”
骆毅闻言眉头紧皱抬手不耐烦的挥开人手指,却稍晚了一步落了空。将将压制下的情绪持续翻涌不由得越发烦躁,顿住身形站在原地不动盯着人后背看了半晌。转身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勉强将燥郁不堪的心情发泄出来闷声不吭跟了上去。
“不信…不信算了。”
小声嘟囔了一句,小跑几步并肩走在人身侧。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垂头看着脚下,时不时踢开几颗石子,余光瞥了眼人手里的课本撇撇嘴收回视线,一路上踢踢踏踏走路没个正行,似乎是在刻意且无声的告诉身边那人自己内心的诸多不满。
因着自己的沉默平常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好像走了一个小时,漫长尴尬且无趣。抬手捶了捶后脖颈不知第几次抬头终于看到了小区的大门。扭头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人扯扯嘴角,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凑近了抬手拍拍人肩膀。
“迟早有一天你得信我说的话。到了,你先回去吧。”
不理那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再手将被拂开的前一刻抽离,目视前方,将视线压缩在远处极小的一处树干上,思绪有意识的放空。耳边传来树干被踢的声音,任歌隐约叹口气,停下脚步去看那人,直到那人有几分烦躁的跟上来,再次迈开步子向前走。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发脾气?”
然而半响没有回声,算是明白这是真的生气了,介于内心压抑的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烦躁,没有再次主动去缓和气氛,罕见的名为尴尬的气息在周遭升腾。
视线到达之处,夕阳将近消失殆尽,渐变的蓝紫粉将天空渲染出如画的风景,街道尽头浓缩成黑色的一点,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然而一切不过是表象,待人到达那处便会发现远方不过只能在远方观望。
一旁的人不时抬头观望,想来是等烦,不过眼下到了小区门口,肩头被拍了一下,传来如释重负又笃定的声音。
“好,等到有一天,你证明给我看就好了。”
目视那人走进小区,再次叹口气。将书本再次换到另一只手,放空思绪。
转身未置一词晃晃悠悠逛回家,压开一条门缝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推开门刚要迈步进入猝不及防被迎面而来的厚重字典狠狠砸到鼻梁上。面颊酸疼鼻腔涨热,抬手摸了摸鼻子确认没有出血,抬头瞥了眼气急败坏的父亲嗤笑一声,充耳不闻句句指责和谩骂,漠然转身回房大力摔上屋门。
骆毅随手拿了本书翻看却始终上不了心,越看越烦躁腾的站起身一脚踹上书桌,找不到泄愤的方法烦躁的直抓头发。不经意回头看向玻璃上的倒影不禁又想起罗兰说的话,叹口气瘫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伸手摸索着从床头拿过镜子照了照犹豫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屈指弹了弹镜面“罗兰,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互换。”
结束混乱如常的一天回到家,对瘫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那个名为父亲的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径自回到自己房间。罗兰放下书包坐在书桌前,一时因无所事事有些恍惚。强迫自己翻开书,视线扫过衣柜边的立式穿衣镜——被镜外之人得知自己存在后就准备了这面镜子,得益于荤素不忌的阅读习惯,在无人问津的旧书店淘到的半本日记上竟看到前人进入镜外世界的记载,不免跃跃欲试,小心谋划。
随声音传来,平滑镜面如水滴入湖般自中心向外泛起一圈圈波纹,待镜外之人面容浮现后又重新归于平静。闻声有瞬间的愣神,下一刻倏地站起,不顾因动作太大带翻在地的椅子,直直走向镜前,脸上终于显出符合年龄的生动表情,语带惊喜。
“决定了吗?好,我也很想去你的世界看看,那就试试好了。”
闭上眼回忆日记中看到的内容,强自压抑心中激动语速却不自觉加快,睁开眼目光灼灼看向人。
“面镜而立掌心相贴,还需要彼此心意相通。看起来并不难,不过你可能需要一块更大的镜子。”
转头望向窗外,入夜时分亮起的盏盏灯火并未让自己觉得温暖或留恋,谨慎走过去拉上窗帘,在人寻找合适镜子的时间内已平静下来,略带憧憬重回镜前,抬手贴上镜面。
“我们开始吧。”
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耳机内熟悉的音符缓慢流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仿佛世间独一人却因此感到心安。
临近出租屋时脚步一停,想着那人平常总爱打游戏,还曾向自己抱怨过眼睛酸疼,即便并不顺路依旧绕去药店买了瓶眼药水,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中,一边庆幸里头宽松不至于将东西压坏。
钥匙圈上的钥匙寥寥无几,有些甚至布上了斑驳锈迹,熟练地挑出唯一看起来比较常用的那把插进锁孔中侧肘扭动。
冲床上那人扬唇笑了笑,将眼药水抛进柔软床铺中。
“这是给你的,抱歉,回来晚了,都是因为我自己报告的问题。”
秦钰尧看见桌上饭菜心中似有暖流经过,庆幸着这种性格的自己居然不是孤身一人。
“不……不嫌弃,那我先拿去热一下,作业的事情我们可以晚些一起解决。”
骆毅得到人肯定的回答蓦地犹豫起来,镜中人的笑脸似乎比平时更加真实,两相对比这样的笑容竟是不曾见过的。犹疑不定的看着镜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这怀疑却又无迹可寻,炸耳的关门声伴随着指责戛然而止打断了思绪,扭头看着卧室门将最后一丝疑虑放到脑后。
起身压开门缝看了看确定父亲已经离开,听着指导走到客厅一面落地镜前。迟疑片刻依言覆上掌心与人相对。沉心静气放空了思绪一心想着与人互换,茫然四顾一时竟无可留恋。紧闭双眼深吸口气。
“好…那就…开始吧。”
妄故之:“诶,这什么玩意儿啊往这儿丢。”
因为左眼没有戴上眼镜无法聚焦而导致眼前的东西都带有重影,隐约看见一个小长方体型的纸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向自己,手忙脚乱的将纸盒接住,根据熟悉的包装知晓了是眼药水,摸起一旁的眼镜扫了一眼,是与自己平常使用相同的品牌。
“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眼药水用完了,我正打算明天去买的,你就给我送过来了,简直天使。”
拿出眼药水对准左眼滴下,冰冷的感觉使眼睛的疲惫感减退些许,将盒子丢进垃圾桶,笑眯眯的说着没营养的话,心里自是有些暖意。
“啊…好,那你热一下吧,电器有点老化,小心点用。”
听人说要去热饭,懒懒散散的站起身,想起今天使用插头时的电火花,开口提醒了面前的人,决定找个时间跟房东说说这个问题。
“我先去赶作业了…明个儿要是因为这个被老师批斗就不值了,你慢慢吃,等你吃完再一起肝作业。”
想起老师布置下来的设计作业,不禁头疼,怕人因为忙着来教自己写作业而不认真吃饭,便嘱咐了几句,坐在桌前叼着笔暗自神伤。
罗兰看似与人掌心相贴,触手却只有冰凉镜面,近距离看着镜外这张与自己相同又不尽相同的脸,恍觉与人从未如此靠近过不禁稍有愣怔,摇摇头放空杂念只集中精神想着与人互换。掌心渐渐发热有吸力传来,本就极近的距离愈加收缩几乎要与人贴到一起,感受到人呼出的气息才觉察镜面不知何时已消失,将人睫毛的轻颤看得清清楚楚,略微偏头防止撞到鼻子,因人双目紧闭场景便如下一秒就会吻上般暧昧。
刺眼的白光倏地亮起,预想中的接触并未到来,抬手揉揉眼睛,因强光带来的不适慢慢缓解。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摆设全部变化,堂皇整洁却略显清冷的客厅正是曾自镜中见过的样子。转回身看向镜子,镜中人已站在原本自己的房间内。
“真的…互换了啊。”
屈指敲击镜面:“你怎么样,还好吗?”
蓦地一阵白光闪过等了半晌听到那人的问话才睁开眼,骆毅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惊叹于书桌摆列整齐的书本胡乱应了声
“还好还好,你这书…好多…”
退后几步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托腮透过镜面看着客厅摆设竟有些陌生,呆愣半晌才想起要询问的事情赶忙伸手。
“等会儿等会儿!!我被叫家长了!你得应付老师。还有还有!我有没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闯祸了怎么办!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问着需要注意的事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近戳了戳镜子。
“你可不可以在那边呆的时间长一点…我暂时不想换回去。”
报完案摘掉胸前显眼的玫瑰撕成几瓣塞在兜里,出电话亭打了个计程车回家,路上司机问起那边是不是着火了之类的。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脸色平常,楚天择张口却是惊惶至极的语气。
“我……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砰’的一声,然后就烧起来了,真是吓人。”
司机惊叹了下,没再多问,一路安静的到了家。玫瑰花瓣点燃丢进附近的树丛做肥料,回去好好的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果不其然有警察寻来问话,问了些有的没的,如常回答很快就结束了。
“这些蠢货,怎么可能怀疑到我身上?”
没有杀人动机,大概是这世上最好的伪装。
罗兰:“书吗?现在是你的了。”
确认人没事之后笑笑转身,饶有兴趣打量整个房子,与镜中看到的虚幻感不同,如今所见皆触手可及,便也毫不客气上手触碰。抚过博古架的摆饰后略觉无趣,总算将刚刚互换的兴奋平抑下来,视线落在一座落地钟上。
“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应付就好,至于闯祸?”
手指顺着指针转动的方向画着圈,将两个世界对于顺时针的定义加以比较,很快便接受了顺逆相反这一事实,收回手看向镜子。
“完全没关系,你现在可以随意闯祸了。”
回到人房间,拿起床上的镜子刚好看到人戳过来的手指,不觉好笑点点头。
“好,你想待多久都可以,不用在意那边的人,包括我…爸。”
垂下眼睑遮挡提到这个字时眼中瞬间闪过的厌恶,看人房间没个落脚处便径直躺上床。
“不用想太多,明天出门看看你就知道,那里对你来说…就是天堂。”
现实世界,微咸的海水不停地往口腔中灌入,海面上的亮光也随着视线的模糊而时亮时暗。
正当沈宸郴筋疲力尽打算放弃时,从左手处传来暖意与力道,并使劲往上拉扯,脚踝的束缚不知何时消失,随着人的力道缓缓浮出水面。
如大梦初醒般猛眨了下眼,耳边传来舒缓的音乐与轻柔的女声,手仍被人紧紧握着,原本坐在对面的心理医生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
梦,惧怕,过去,折磨。
微微张嘴想要告诉人自己无法忘记所发生的一切,它们就如同顽疾般深深扎进了心脏深处,不断地繁衍增殖,直至将自己完全吞噬。
手仍被人紧紧握着,看着眼前的女子最终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咽下肚中,听着人其实没多大帮助的建议,努力勾起嘴角向人道谢。看着人又推来一杯咖啡,迟疑的看着人的笑脸,然后端起杯子小口抿着。
罢了,反正今晚注定失眠了。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我会好好计划一下之后的生活的。”
从诊所处离开,走在马路上感觉背包在震动,翻出手机是最常联系的那个人的来电。
“喂……是凉姬啊,又要加班啊。朋友,还是那一个吗?嗯,好,要记得吃晚餐啊,注意安全。”
切断电话,一辆消防车从身侧急速开过,看着消防车的身影,心道又是哪家人粗心大意烧水忘关煤气。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那家新开的母婴店已经打烊了,卖烤串夜宵的正摆摊准备营业。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哼着自己无法辨认的音调,迈开轻快的步伐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