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苑这边,杜九娘觑了眼仍在谈笑风生的程老太太和凌太太,默了默,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不动了。
方才程世子和她兵分两路,前者直接去救人,她则负责来宁苑将此事告知凌太太她们。
谁知她讲了实话后,人家压根不信。
“九娘说的可是竹林里捉到的那人?先前有下人来请示过了,是我同意了的。”凌太太面露冷笑,方才的随和神色全然不见,“竟然有人敢冒充靖国公府的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些!”
程老太太也说:“大郎他不是在京城吗?又怎会在此处。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时地有人来乱攀亲戚,当真是再正常不过,随意给些好处打发了便是。但大郎是何种身份?竟也有那糊涂之人敢随意冒充,这是断断忍不得的。”
“可程世子说,凌世子或许当真也过来了。”杜九娘将程世子的说法委婉转述。
程老太太听后略有迟疑,凌太太却不以为然,“侄儿他性子温和绵软,凡事都想个‘可能’。习惯使然罢了。”
程老太太笑容滞了下,慢慢拿起茶盏来饮了一口。
杜九娘见把程世子搬出来人都不信,就也闭口不再言语。
叮当声乱响起来,似是在狂笑一般:亲,信任度太低,信任度太低,要不要刷一刷?可以给亲个折扣哟!
杜九娘不搭理它,点开面板狠戳了几下。
那响声叽叽哇哇一阵后刚刚消停下来,宁苑外却是有嘈杂的嚷嚷声传来,由远及近,朝着这边渐渐靠拢,像是有不少人的样子。
海棠本是去别的院子做事了,在院门外远远瞧见那些人,一向沉稳的她也不由得脚步有些慌乱。
跑进屋后环顾四周,屋中已无杜大太太和别家太太们的身影,海棠松了口气,对着杜老太太和程老太太她们行礼,为难地说道:“……院外来了许多人,头先的那人气势汹汹,面色不善。”
她话音未落,一人散着头发大跨着步子转进屋中。
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不合身,显然是临时寻了穿上的。甩手行走间,衣袖下隐隐可见青肿。只是他动作毫无迟滞,显然伤得颇轻。
一进屋瞧见程老太太和凌太太,他一下子扑到二人膝边,带了两分哭腔说道:“外祖母、母亲,他们着实欺人太甚!”说着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程老太太与凌太太乍一见个披头散发的人扑了过来,唬了一跳。再听那声音,确实是自家孩子无疑,就也愣了。
“我的儿!你怎地成了这副样子!”凌太太摸着凌世子湿漉漉的发,揽着他哽咽说道:“说!是谁欺负你了!”
却也再不提他应当在京城这一茬。
杜老太太见这凌世子果然是被自家人打了,忙试图提醒凌太太,勉强着笑道:“凌世子不是应当在京城……”
“我儿见多识广,向来喜欢四处游历,此刻到了贵府自是再正常不过。”凌太太冷了声音说着,又对凌世子柔和说道:“说,是谁欺负了你,娘给你做主!”
他不时的挠一挠手背,间或打着喷嚏,愤恨地看向杜九娘这边。
杜九娘挺胸抬头看着他,正准备被他说一顿时,他却目光一转,看向了门外。
这时程世子和杜七娘、芍药她们也已经赶了过来。
杜七娘看上去镇定自若,只是她偷偷地不停抓挠手背的动作,显露出她此时极为慌乱。反倒是芍药,神情动作与平时无二。
程世子一进门就问询地看向杜九娘,见杜九娘摇摇头,他松了口气,自去杜老太太身边立着。
“孽障!跪下!”
不等程老太太和凌太太开口,杜老太太已经厉声喝道。
芍药噗通跪下了,神色却极为坦然。杜七娘兀自站着不动,贝齿轻轻咬着嘴唇,手中抓挠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杜九娘看着芍药头上顶着的血条,暗暗调出面板。
芍药也被杜七娘收买了,是她始料未及的。若不是先前流言散播开来后,芍药也有了血条,她断不会想到这一层来。
“说!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凭什么害我孩儿!”凌太太将方才温和的样子完全收起。此时的她目光锐利宛若鹰目,冰冷地扫过身前几人。
杜七娘和芍药正要开口,却被个脆生生的声音抢了先。
“九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凌太太。”杜九娘在一旁说着,将全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凌太太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出声。
杜九娘看了看近在身边的程老太太,手指微弹,丢了点“蛊惑”粉末过去……
程老太太神色一松,说道:“你且说说看。”
“若是靖国公府中进了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凌太太会如何处置呢?”
“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怎由得闲杂人等胡乱闯入!”
“我没去过国公府,不晓得里面守得有多严。只是有一个道理,我却还是知道的。”
不顾程世子一再用眼神示意,杜九娘挺胸抬头走到屋子中央,铿锵说道:“府里头住的是主人、招待的是客人。若是客人,咱们自然欢欢喜喜将人迎了进来,悉心招待着。可若是不知身份的陌生人……那当真对不住了。谁知一个陌生人偷偷摸摸来到家中所为何事?定然不会是好事,不然怎么不堂堂正正从大门进?遇到这样的情形,寻常人家许是打一顿轰出去罢了,”她扫了眼凌世子,说道:“若是不小心碰到凶恶的人家,别说是打几下了,说句难听的,被打得更重的,也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