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笼罩在夜幕中,但是不远处还能看到霓虹灯,耳畔似乎能听见在中央广场上爆发的枪战声,人们或是激动,或是恐惧,又或是随着战争身不由己四处飘零。
人类总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倪阳带来的人就像是贪婪地豺狗,在这栋价值不菲的别墅里肆意损毁,他们一边吃喝,一边在月宜的房间破坏,尤其是看到月宜盒子里珍藏的那颗黄钻,更加刺激了他们寻找钻石的渴望。倪阳也感觉到自己性命有可能不保,从刚才胁迫月宜变成安抚:“待会儿我们偷偷溜出去,月宜,别害怕。”
一楼里横躺着四具枉死的生命,其中一具还是自己的母亲,月宜牙齿发颤,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广场那里看到的鲜血淋漓的一幕,身体忍不住蜷缩成一团,双眼失神,面色惨白。
叛军找到了保险箱,激动地从二楼抬了下来,命令月宜打开。
月宜神智迷离,仿佛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其中一人愤怒地走上前抬手给了月宜一巴掌,月宜一声不吭地歪在沙发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思绪倒是清明了一些。
他们骂骂咧咧得,揪着月宜的头发将她提起来扔到保险柜前头,月宜看到其中一人手里把玩着狄渊给自己的那颗黄钻,狄渊嵌上去的白金链子已经不知道掉在何处。倪阳哀求道:“我和月宜说,我让她打开,你们不要再杀人了……”他对月宜急急地开口:“月宜,你把钻石给他们,咱们走,离开这里。”
叛军觉得厌烦,又想多一个人分赃得不偿失,毫不犹豫地也枪杀了倪阳。
月宜不是白痴,她当然知道就算自己打开保险箱把钻石交给他们,他们就能大发善心绕过自己,相反,那时候等待自己有可能是更可怕的地狱。有人伸出手将月宜的脑袋按在保险柜前面逼她打开。月宜抬起手拧动一圈,打开,里面是一颗硕大而又美丽的粉钻。
叛军兴高采烈,面部已经被贪婪刺激得扭曲,月宜往后挪了挪,摸索到玻璃杯掉在地上的碎片握在掌心。
人到绝境也就忘记了害怕。
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钻石反射的光泽很美妙,绚烂夺目,对照着他们的嘴脸更加丑陋。有人似乎想起了月宜,回身大步走向月宜,一边解着腰带,一边嘴里兴奋地说着什么。月宜握着那块玻璃,割在掌心,刺激着她的神经。
而当男人的手即将碰到月宜的裙摆,忽然男人一头栽在地上,一块儿污秽的东西从他后脑射出,喷溅在墙壁上,有血,还有人体的脑浆。
“外头有人!”剩下的两个端起枪冲到窗外大喊。
奈何他们瞄准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人影,一个矮个子的去了另一边窗户巡视,却听到后方又是一声闷哼,接下来就是惨叫,只见他双腿一弯倒在地面,膝盖处中了一枪。
下一秒,大门被重新打开,剩下那个人还来不及瞄准,就被飞来的短刀刺中了肩膀,手中的枪支“咚”的一声掉在地面。
狄渊一步一步走入屋内,面色如水一般沉静,深邃的眼眸扫过屋内的叁名叛军。腿部中枪的男人想要开枪,却被狄渊一脚踹在面上。结实的皮靴在上面一脚又一脚的踩踏,一开始还能听到他的呻吟声,到了最后悄无声息,那张脸已经踩得稀碎,中间是一个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大洞。
狄渊的靴子在地面上留下粘稠的液体,他把男人的手指不费吹灰之力地掰断,拿走自己送给月宜的黄钻。
狄渊拂去上面的污秽,又慢悠悠地晃到肩膀被飞刀刺中的叛军面前,那柄飞刀死死地扎在他血肉里,狄渊勾了勾唇,凉凉地问:“想拔出来?我帮你。”他按住男人的肩膀,抬手将那柄飞刀飞快地拔出,叛军痛得仰天大喊,狄渊却不为所动,手指按住伤口一寸一寸往里插入,嘴上还漫不经心地微笑问道:“疼不疼?”
“饶了我吧。”叛军痛苦地哀嚎。
“饶了你?”狄渊像是看着玩具一样,将短刀在手中抛了抛,忽然在他脖子上缓慢地割过,鲜血像是一弯瀑布流淌,叛军瞪大着眼睛,喉头“咕咕”的发出声音,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狄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因为鲜血流失过多死亡,最后不忘一刀插在他腰上,狠狠转动,看着皮肉像是烂掉的花瓣肮脏不已。
那个之前想要对月宜作出非分之事的人虽然已经被一枪爆头,但是狄渊犹不解恨。他扶起月宜,让她回到自己的卧室,耐心地用毛巾给她擦拭过眉眼,自责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他蹲在地面,仰起头,看到月宜被吓到的神色,眉间微蹙,心疼地说:“如果我昨天能赶回来……”
月宜摇了摇头,泪眼朦胧扑到他怀里痛哭着。她当然不怨狄渊,没有谁能料到这种事。
狄渊紧紧抱着她,眼眶也有些酸涩:“你躺一会儿,我下去清理一下……”他稍稍推开一些月宜认真地和她说:“在这里休息,我不会走,没有危险了,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他把黄钻还有月宜母亲留给她的钻石都给月宜:“属于你的,还给你。”
月宜点点头,她心里永远信任狄渊。
狄渊来到一楼,从靴子里拔出刀,将想要染指月宜的那个叛军的脑袋刺了几个洞,最后拖出屋外,割掉他的生殖器扔到远处,再粗糙地分尸并焚烧,其他叛军的尸体则扔到河中,狄渊不在乎被别人发现,在这里,人命最不值钱。
他虐杀完,心里的怒火才终于发泄出来。他抽了支烟,从河水里洗了把脸,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不希望吓到月宜。他也担心,自己血腥的举动会不会让月宜反感,好在她没有推开自己。
剩下的几具尸体都是月宜的亲人,他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的尸体也清理干净,衣服规整好,保持最后的尊严,一一并排摆在倪萱卧室,罩上白布,这也是狄渊所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点事。
月宜不知何时立在楼梯口,向下看去,原本被倪萱和保姆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客厅早已经被叛军祸害的不成样子。狄渊静静开口:“我会把这里打扫出来。”
月宜无力地摇了摇头,给他比划:不用了。谢谢你。她走下楼梯来到母亲身边跪下,感激地望向狄渊,感谢他帮助自己将母亲的尸体妥善保存。她俯下身在妈妈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泪水滑落面庞,哽咽着,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月宜平静下来之后,询问狄渊S国到底发生了什么,狄渊回答说:“有一个组织,名叫阵线,大部分成员都是L国和S国的年轻人,不过老巢是在L国。他们昨晚从东南方向入侵这里,叛军行动很快,几乎已经占领了叁分之二的国土。”
那……那我们怎么办……月宜惶然地望着狄渊,许久,手臂僵硬地给他比划着。
狄渊握住她的手,攥起在唇边亲了亲:“月宜,我送你去你父亲那里好不好?我想他一定能保护你。”
那你呢?月宜期盼地望着狄渊,她不想一个人走。
狄渊笑道:“我是打不死的蟑螂,越乱,我越能如鱼得水。”
他们守在屋子里,直到月影西斜,朝阳升起。天空中的一切都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可人间却物是人非。
狄渊找了几个熟人过来帮忙安排了葬礼,月宜通知了保姆、管家、司机的家人,给予了一定的抚恤金,事情还算圆满。F城的西北部还没有沦陷,狄渊的住处恰好就在那里,他带她回家住了几天,月宜愈发消瘦,夜不能寐,狄渊很心疼,让月宜赶紧联系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的联系方式也是倪萱给的,倪萱联系不上,她更联系不上。
最后月宜只能勉强联系到翦珩的司机,司机接通电话,听说是月宜也很为难,月宜恳求他能不能见一面翦珩,司机说爱莫能助。
狄渊开车送月宜去使馆,却发现使馆已经人去楼空,选择撤离去了另外一个邻国。
月宜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爸爸的确抛弃了自己和妈妈。在他心里,她们始终是“外室”。狄渊安慰说:“月宜,还有我。”
你有什么打算?月宜茫然地询问着
“我想去北边。”狄渊十分坚定地说,“一是那是我长大的地方,这一路上我很熟悉。二是所有人都在往南放走,咱们反其道而行,说不准能幸运到达。叁是去了北方,咱们就能通过A港去往欧洲,那时候就安全了。你不是想去英国读书吗?我一定帮你实现。”
月宜犹豫着,怯生生地看着狄渊:可是带上我,会不会让你分心?我什么都不会。
狄渊笑了笑,低首在她面庞啄吻着,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月宜,我和那种男人不一样,你在我身边只会让我更专注、更强大。”
月宜凝睇着狄渊,眼底盛满了他俊朗刚毅的面容,然后她抬起手拉过他的手掌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我相信你。
狄渊做了决定,立刻回去收拾东西,他的住处虽然简陋却藏了不少必备物品,车上被他塞满了枪支,月宜还记得那天晚上狄渊是如何“踩碎”其中一名叛军的脑袋,她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男朋友原来真的很“危险”,可是她不怕他,因为他不为人知的温柔甜蜜都属于自己。
她想帮忙,狄渊也不想让月宜觉得自己没有用,便将一摞衣服塞给她:“小乖,帮我把衣服迭一迭,放到袋子里装好可以吗?”
月宜连忙点头,衣服铺在床面,弯着腰认认真真整理好,狄渊把一沓美元塞到皮夹里,又拿了自己藏起来的金条和钻石,挑了一颗不怎么显然的,用镊子拨开一枚老旧戒指的花纹锁扣,把里面的装饰物取出来换上那颗钻石,然后递给月宜:“送你的,好看吗?”
钻石泛着浅浅的粉,有点像月宜妈妈留给她的那颗,她这次主动戴在无名指上,冲着他晃了晃莞尔一笑。
狄渊抚摸着那根白嫩纤细的手指,低首亲了两下笑道:“我媳妇儿戴啥都好看。”
月宜面上一热,倒是没否认,只是继续埋头为他整理衣物。
临行前,月宜和狄渊又回了一次那栋华丽的老宅子,这是月宜的爸爸留给月宜唯一的念想了。正是乱局,房屋买卖也比较困难,狄渊宽慰她说:“等以后这里消停了,我再带你回来。我们还可以找人翻修一下,让我想想,我想要个露台,坐在那里喝咖啡,眺望远处的宫殿,应该会不错。”
月宜听着,脑海中也描绘出那片风吹麦浪的温馨安谧画面,她踮起脚在狄渊下巴上轻轻咬了一下。
之后月宜去看了倪萱的墓,她烧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妈妈,你放心,爸爸让狄渊过来接我回去,爸爸说会带我回家的。
她不希望妈妈九泉之下还挂念自己,致使魂魄不安。
下午狄渊就带上月宜出发,但是他先去了一趟附近一处农家,他们住在深林中,还维持着最原始的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狄渊握着月宜的手慢慢走入深处,迎面走来一个小女孩儿,右腿一瘸一拐,可见到狄渊亲切地打招呼。然后她好奇地看着月宜,眼睛眨啊眨。
狄渊笑道:“这是我女朋友。Jelina,你父亲呢?”
Jelina带着他们回到家中,她的父亲看起来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农民,狄渊让Jelina陪着月宜,自己去和Jelina的父亲小声交谈。
Jelina双手托腮,纯真地问月宜:“Ocean哥哥的女朋友,你怎么认识他的?”
月宜拿出小本子给她写。只是那些少儿不宜的地方就免去了。
Jelina“哇”了一声,兴奋地说:“Ocean哥哥总是飞檐走壁,很厉害。我也想那么厉害……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有些失落。
狄渊很快就结束了交谈,刀具塞满了手提箱,他把美元塞给Jelina的父亲:“这是报酬,能走就赶快走。”
Jelina的父亲点头:“我们也打算明天就出发。去美国。”
狄渊应声,沉默了几秒,将一颗钻石给他,声音有了些温度:“拿好。平安。”
Jelina的父亲垂眸看着那颗晶莹剔透、价值连城的钻石,睫毛微颤,低语说:“你偷了他们的钻石,他们会找上你的,菲尔上校不会对付你,但他会……”他的目光来回看着女儿和月宜,眼中有些悲痛:“Ocean,想想我女儿和妻子的遭遇,你一定要小心。”
狄渊毅然开口:“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