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雍海镇,往南五里,有着一间破庙。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逐渐暗淡,然而远远的,我似乎看到张大运本该绕过那间破庙直奔张村开路,却莫名的停留在了破庙跟前。不多时,张大运缓步走进了破庙。好端端的赶路,张大运去那破庙干什么?我满心狐疑的琢磨了一下,碍于张大运身上的霉运,我也不敢就这么跑过去探查,生怕再撂倒在地。
葛地,一股阴凉的微风,悄然绕着我的周身飘了过去,我浑身莫名的打了个激灵,暗自呢喃一声:“阴气?!此地怎会有阴气?”皱了皱眉头,我仔细端详着那座破庙,上面庙顶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想来那间破庙也已经荒废了许久。
庙无所依而神无住也。
也就是说,庙无依靠,神明便不会停留在里面,里面没有正神主事,便会吸引孤魂野鬼寄住在其中。我想到此,忍不住想要快步赶过去,但猛然间想到,一旦进入张大运丈余的范围内,我的法力便顷刻化无,而且也无法请动师父封印在我体内的法力。没有了法力,万一遇到什么鬼邪闹事,我恐怕什么也做不了。
不得已,我只好停下脚步,想来想去,我立时默念请师咒,瞬间掐出手印,双眼猛地再次睁开。
陡然间,我只看到眼前的那间破庙之中,竟然缭绕着一股阴黑之气……是邪气!果然有鬼邪存在,看到此处,我不禁收了天眼,将师父的法力退去,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我就这么冲过去,张大运也在破庙里,有他在,我无法动用法力,也帮不了什么忙。可我若是不去,万一张大运这个倒霉蛋被鬼邪纠缠,该怎么办?
不得已,我瞬间拔出雷池宝剑,此剑蕴藏雷霆罡气,完全不受气运左右,可辟百邪!
提着雷池宝剑,我飞快的冲向了破庙。
哪知,当我来到破庙跟前,却是看到张大运正蹲坐在破庙的门口轻声抽泣着,不停的挥袖擦着眼泪。看到张大运这般模样,我稍稍放下心来,敢情是张大运被鬼邪纠缠,原来是独自坐在这里伤心来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低声安慰道:“别难过了,这一切早晚都会过去,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虽然你霉运缠身,至少我们还能想办法破解不是?”
“猴子哥,我心里……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呜呜呜……”张大运抱头痛哭,哽咽连连。
“难过什么?”我禁不住再次安慰。“你……”话刚欲出口,我忽然间听到漆黑的破庙之中,仿佛传出一道道诡异的哭声,这哭声和张大运的哭声不同,像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悲切凄凉,听起来,让人难免勾起伤心事,从而也悲切难忍。恍惚间,我微微睁大双眼,暗自呢喃一声,不好!
敢情张大运突然变得这么难过,是受到了鬼邪的蛊惑,原本他心里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再随便一勾搭,便会无法自持的啊!
“大运!快起来!”
我突然向着张大运怒声大喝。“快带路,赶往张村,不得延误!”我说罢,挥剑向着破庙的门框砍了一剑,并向着破庙大喝一声“何方孤魂野鬼?竟敢再次猖狂?尔等若是再不退下,休怪道爷剑下无情,定教尔等魂飞魄散!”
话音刚刚落下,破庙之中的悲切哭声戛然而止。我不禁怒哼道:“哼!还算识相!虽然道爷受制于霉运左右,但道爷手中的雷池宝剑却依旧能在弹指之间要了尔等的狗命!”
不多时,张大运缓缓止住了哭声,起身向我错愕的问道:“猴子哥,你,你在和谁说话呢?”
“我在和谁说话,谁心里很明白!”我冷声回了一句,转而怒道:“怎么还不走?”
“哦!”张大运忙重重的点头应承了一声,转身便是快步前行。待张大运的身影逐渐远去,我方才回过头,向着破庙再度扫视了一眼,此刻,破庙之中似乎彻底安静下来。我咬了咬牙,再次怒哼了一声,转身提着雷池宝剑大步跟了上去。要说起来,那些个孤魂野鬼倒也是精明诡诈之极,我受到张大运的霉运影响而使不出法力,他们便在破庙之中耀武扬威,当张大运离去之后,我法力恢复,破庙之中便彻底沉寂下来。
虽然辟退了那些鬼邪,但我心里却还是犯着嘀咕,如此处处受制于张大运的霉运,倒也不是个办法啊!
幸亏刚刚遇到的只是一些低级鬼邪,成不了什么气候,尚且能够震慑。可若是遇到大来头儿的主儿,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不行,我在解决张大运的霉运之前,必须要尽快解决掉我法力时有时无的尴尬境地。万一误了大事可就麻烦了……想到此,我不禁加快的步伐,远远的看着张大运的身影在前面引路,我则是五味杂陈的在后面琢磨着一条条对策。
遥想当初以师父为首时的场景,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凡事都有师父谋划,可现如今师父在灵宝洞内闭关,只能靠我自己单打独斗。有些事情,也只能靠我自己辨别且想出对策,现在看来,着实是难以言喻啊!
半个时辰后,我们一行来到了张村的村口,这个村子面积倒是不小,里面密密麻麻的不知住着多少户人家。
然而,张大运却是没有直接从村口进入村子,而是绕着村子的外围,向着东北方向而去。看到这里,我呆呆的想了想,估摸着村口的那条路,从未给张大运开通吧,他这么倒霉,村民们怎么可能容许他走正门大路进村呢?果然,就连张大运的家,也只是在村外半里处的一个小破院子里,四周空空荡荡,没有半户人家,倒是视野开阔不少。
只可惜少了人气儿,而村里如同抱成一团的铁桶一般,唯独张大运这个另类单独居住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但细想之下,倒也可以理解村民们的心情,恐怕就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敢长久的和这么一个倒霉蛋住得太近,弄不好沾染上霉运,可不是小事。
进了院子,只见四周的院墙并不是很高,约莫半人的高度,而且也是用土坯堆砌而成,年久失修,被风雨吹打得薄如纸片,似乎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而房屋则是有模有样的三间茅草土坯房,院子里还有一口屁股大小的水井,除此之外,似乎再难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进了屋,张大运忙拿出木盆给我打了些水,让我洗把脸,继而准备了些吃的东西,这一番忙活下来,却是能够看出张大运有条不紊的农家生活,过日子过得如此仔细,也是难得。来到了家里,我也不好再和张大运保持一丈的距离,只得与其同桌而食,同坐而语。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倒是村里的那些家犬不断的狂吠着,似乎在欢迎张大运回村。我苦笑着向张大运问道:“大运,你被村民们如此排挤,又穷到这般地步,那你这么多年是如何糊口谋生的?莫不是依靠种田耕地?”
“呵呵!不瞒猴子哥,我是从十二岁才开始学种田,可惜种一年荒一年,那时候年龄小,不懂得耕种的技巧,还有对天气的预知,只能随心所欲的耕种。第一年颗粒无收,第二年旱了一年,第三年被水淹了。到了我十五岁的那年,勉强收成了一些,也仅仅维持了一年的口粮。之后我倒也学聪明了些,眼看着村民们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到了现在,每年多少能够收成一些,不至于饿死就是了。”张大运苦笑着将这些年的营生和我讲述了一遍。“但其间也是多亏了村民们的周济,大家虽然不喜欢和我接触,但多少也都可怜我,时不时的有人把吃的东西丢在我家院子里,开始我还跑到村里四处询问是谁丢的,但却没有人搭理我,渐渐的,我也就习惯了。”
“猴子哥,今天天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明天我们再想办法破解霉运吧。”张大运关切的说道。“我家里还有两条新被褥,我一直不舍得用,村里的老人们和我说,要准备些结婚用的东西,万一哪天我走了好运找到个媳妇,也能有件拿得出手的家当。现如今我也算看出来了,根本没有谁家的闺女愿意跟我过这种倒霉透顶的日子,今晚我把西屋收拾收拾,把那两条新被褥拿出来铺上,猴子哥就住在西屋吧。”
“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简单有个地方住就行。”我微笑着应了一句,转而便是出了门,先是围绕着张大运家的院子转悠了一圈,随后,又围绕着墙外转悠了一大圈。不知怎么的,这座宅院总是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倒不是什么好的感觉,而是秽气十足的感觉!
由于我以往没少接触过污秽之地,对这种莫名的感觉十分的敏感。只可惜我现在和张大运在一起,法力全无,根本不能请动师父法力打开天眼,遍照一切。只能先琢磨琢磨对策,其他的,慢慢再作计较了。
回到屋里,张大运已然将床铺为我铺好,果然是两条崭新的粗布被褥。我苦笑着摇头:“你把这么好的被褥给我用,万一你结婚了,该用什么布置新房呢?”
“呵呵!我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媳妇,再说,我家除了我铺的那条被褥,也就剩下这两条被褥,如果不拿出来,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用。”张大运苦着脸解释。“对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到后山砍点柴火,猴子哥不妨晚点起床,好好睡一觉,等我做好早饭再叫你起床。”
安排了一番,张大运便是回东屋休息去了。我把包袱放置妥当,继而便是拿出经书翻阅了一会儿,随后坐在床上打坐。可静坐了半个时辰后,我发现一丁点的真气也感觉不到,恍然明白过来,都是张大运的原因,只得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