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是以武戏为主的班子,什么《长坂坡》,《古城会》,《界牌关》,《三岔口》,都是他们的拿手戏。武生分长靠短打两种,行头各有不同,长靠是全身铠甲,背上四面靠旗,脚下两寸五分高的大靴子,手中长兵器或马鞭,战场上的大将军都是这副打扮,短打就是那种满身都是盘扣的箭袖,拎一把柳叶刀什么的,适合绿林好汉,贼人之类角色。
刘彦直停在衣服白蓝相间的长靠旁,这是赵云的行头。
“这个的,给我扮上。”皇军少尉说道。
姬宇乾赶忙翻译:“赶紧给太君穿上这身行头,太君要演大戏。”心里却骂个不停,刘彦直你小子还嫌不够麻烦么,劫法场还要穿长靠,你吃撑了吧。
班主松口气,他怕的是皇军抢人,要玩票那行啊,赶紧伺候好了哄走拉倒。
“你们几个,赶紧给太君扮上。”班主道,“算了,我亲自来。”
刘彦直摘了军刀,脱下军装和马靴,在一群人的伺候下换上了戏服,这一身是赵子龙的行头,从里到外都得换,黄呢子马裤换成大红色的裤子,脚下一双黑身白底的靴子,上身内穿白色中衣,外穿大靠,背上chā四面靠旗,头上戴一顶满是蓝色绒球的头盔。
“我给你化化妆。”班主拿着油彩要给刘彦直勾勒着眼角,他是按照赵云的扮相来画的,主要是强调白袍小将的英武潇洒,面如敷粉,剑眉星目之类。
外面的高音喇叭已经在说话了:“注意了,注意了,要开始了,都安静点。”
姬宇乾闪身出去,看到戏台周围的士兵更多了,附近屋顶上都架起了机关qiāng,宪兵队的大狼狗吐着血红的舌头虎视眈眈,一个五花大绑的七尺汉子被押上了戏台,下面顿时一阵喧闹。
想必这汉子就是赵司令了,他即将开到问斩,依然龙行虎步,走的威风凛凛,站在戏台上一个京剧式的亮相,下面满堂彩。
姬宇乾跑进来,对刘彦直耳语道:“马上开始了。”
“你先去吧,我还没画好。”刘彦直道,回头问班主,“给我拿几副髯口来。”
“您这是赵云,不用戴髯口。”班主解释道。
“我这明明是岳飞,岳武穆的干活。”刘彦直怒了。
“好好好,太君,那就三绺口,帝王将相最适合了,我给您拿去。”
……
“赵司令,唱一个。”不知道是谁在戏台下面鼓噪。
赵子铭干咳一声开始唱戏:“长坂坡,赵子龙,杀的曹兵个个逃……”台下一片叫好。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赵子铭仰天长啸,豪气万丈。
台下人群中的少年栓柱早已泪流满面,赵子铭被抓之后,弟兄们就都鸟兽散,去求抗日救国军和八路军,一个个嘴上说的好听,动真格的就都歇了,今天来劫法场的,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他却不知道,另一个程栓柱就在自己身后,怀中同样揣着快慢机,热泪盈眶的看着台上的赵司令。
赵子铭继续大喊:“爹,我对得起咱赵家的列祖列宗,没给您老人家丢脸,过会咱爷们就相聚了,来世再做父子!”
台下又是一阵叫好,赵子铭的名声远扬,今天见到zhēn rén,果然是条硬汉。
赵子铭接着喊:“小唯妹子,我对不住你,你跟了我,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我死以后,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儿子,爹对不住你,你还没生下来,爹就走了,没办法,爹不能当孬种啊。”
台下叫好声稀疏下来,有人已经潸然泪下。
赵子铭被石灰打瞎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栓柱,别干傻事,叔已经不中用了,别把你折进去。”他虽然看不清东西,但却能感受到,栓柱就在台下。
人群中的少年程栓柱强忍着泪水,一言不发。老年拴柱将手伸进怀里,摩挲着qiāng柄,杀气开始升腾。
宪兵队长桥本隆义铁板一样的面孔流露出一丝敬佩,他脱掉呢子制服上衣,只穿着白衬衣,拿着军刀走上台去,宣读了赵子铭的罪状,翻译官在一旁草草翻了一遍,无非是破坏大东亚共荣之类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