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梳头,总算找回了一些自尊,两位小妾不再哭哭啼啼,师爷和管家也进入了状态,为刘彦直筹划营救老爷的大计。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周师爷基本可以确定,林知府此刻已经被押解进京,接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三堂会审,紧接着就是秋后问斩,但据刘彦直说,京津一带都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倒是很有可乘之机,反正已经犯下滔天大罪,再劫一辆囚车也不在乎了。
周师爷说,巡抚衙门有个姓张的书办,重要公文都从他手里过,想探听囚车上路的时间和随行护卫,行进路线,不用潜入衙门窃取公文,直接找张书办就行。
计已定下,此处不宜久留,刘彦直带着他们出后门,分散向水西门行进,出了城门再会合,昨夜犯下大案,官府必然大肆搜捕,任何客栈都不保险,唯有租一条船飘在淮江上能保平安。
码头上客船货船云集,只要有钱就不怕租不到合适的船,他包了一艘三十尺长的八成新客船,船舱内一应设施齐全,船家面相忠厚老实,就是价钱要的贵了些,整包的话一昼夜要二两银子。
刘彦直身边有一张庄票,清末钱庄盛行,庄票信誉可靠,完全可以当做大额现金来使用,这张面额一百两的庄票足够他们用上个把月的,他把庄票给了管家,其实他更相信林小姐,但是女儿家毕竟不方便抛头露面,凡事都得男人出面,此时他只能选择相信老管家的忠诚。
“你们先在这儿等我一天,随后前往江宁,每初一十五到码头等我,不出一个月,我必带着林老爷来找你们。”刘彦直一抱拳,“就此别过,再会。”
……
此刻臬司衙门里闹翻了天,三个狱卒被打晕,走了五名朝廷钦犯,这个罪责谁也担不起,臬台大人接报,忙不迭的去向韦巡抚报告,巡抚勃然大怒,正要发签子派人去搜捕,又接到府衙的报告,大义灭亲的张班头被人杀死在卧房里,墙上还写了血书,大有藐视王法的嚣张意味。
巡抚传下令去,四门紧闭,巡防营出动全城搜捕,挨家挨户的查,绝对不能走了钦犯。
师爷凑了过来,摇着纸扇道:“总督大人那边差人催问,省内电线杆修复了几成?”
“不去管他。”韦巡抚怒气冲冲道,虽然巡抚没有总督的品级高,但是二者并无直接的同属关系,都向朝廷负责,何况在政见上两人颇有不同,韦巡抚对洋人极度抵触,而两江总督刘坤一则是开明派的代表,韦巡抚心里只有太后老佛爷,才不搭理什么总督不总督的,他有这个底气。
“恐怕不大妥吧。”师爷谨小慎微,生怕自家东主因此仕途受阻。
韦福顺冷笑:“且看吧,这一场风波过后,少不得要摘几个红顶子。”
一品大员的官帽上用的帽珠是红宝石,韦巡抚这是在暗指刘坤一站队错误,等老佛爷斗败了洋人,这些不听话的督抚都要倒霉,届时他韦福顺因为政治正确,杀洋人烧教堂,掀铁路砍电杆,不折不扣的执行太后老佛爷的精神,定然脱颖而出,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大人英明。”师爷打了个千,满面谄媚。
“下去歇着吧。”韦巡抚手一挥。
师爷倒退着出了签押房,闲来无事,四下走走,在书办屋里坐了会儿,喝了壶茶,讨论起天下局势来,都对韦大人抱满了希望,甚至盘算起大人高升至两江总督后,他们这些随员幕僚在江宁府买什么样的房子合适。
“秦淮河边的河房最适合您老了。”张书办恭维道,“听说三进的院子也不过五百两银子,指不定韦大人一高兴,赏您一套也保不齐啊。”
“哪里哪里。”师爷笑道,从兜里掏出一块缀着银链子的怀表来,瞄了一眼道:“快午时了,老张你还不回家用饭去。”
“哎呀,聊的兴起,忘了时间了。”张书办道,还不忘赞了一句:“这怀表真是精美之物。”
“大人赏赐,定然不是寻常之物。”师爷用衣襟擦了擦怀表外壳,“听说是洋牧师的物件,义和团缴获了孝敬大人的,大人不稀罕洋人的物件,就赏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