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简神色一黯:“是岚君殿下,还是首辅大人?”
明鸾知他心细如尘,总也瞒不过的,不如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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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要跟我师父告状?”
余简轻叹:“您是君主,倘若喜欢,便是遍召大曜男子也是情理。只是女帝之尊,千金之躯,容不得有损。”
明鸾见他松口,便知是服软。躺在软衾上滚了一圈儿,将头枕在余简膝上,软声柔语道:“阿简心疼我,我自然知
道。”
余简心口一跳,闭眼:“可要载彤册?”
“哎呀……”明鸾指腹点点小腹,眼神飘忽,“便不必了吧……吧?”
余简又是叹气,取出案后彤墨斑笔,又从身旁一只黑木盒子中寻出一本书册,循日翻开:“腊月廿三,岚君殿
下?”
明鸾声若蚊蝇:“首辅大人……”
“一国女帝的彤册之上写着首辅大人,让御庭诸人怎么想!”
明鸾伸手环住余简的腰,眼神巴巴抬头望着,低低道:“不如不写,阿简说好不好?”
“倘若当真诞下皇嗣,总不能无迹可寻。”余简不看明鸾那双含霜带雾的眼睛,“如果首辅擎苍得了皇嗣父君之
位,这大曜国便无人能压住他了。”
“不还有师父嘛……”明鸾喃喃道。
余简忽然起家族历代族长家训——“虽千万人吾往矣”,心想劝谏君主果然是要心血熬尽,处处心碎如絮。便
道:“罢了。”他抬手轻轻扶正明鸾髻边的簪,“说到重渊大人……今次元月新岁举办皇族宴席,各处藩封的侯爵
与臣属外使都归帝都述职。今年较往年回京参宴的,多了三成。”
明鸾听至“述职”二字,便知是正事,坐起身来:“怎么这回便多了起来?”
御庭每年元月岁初都会举办大宴,大曜国藩封在各地王侯大多会归回帝都。再有周边臣属小国也会派人送上岁贡,
以示交好与臣服。各路人马陆续来到帝都,一来为着参加大宴,二来也是向明鸾述职,表示忠心。
自然,有那些山高路远的偏远王侯,或不爱邀权争益追逐名利的,常年不归也属寻常。
“较之往年,多了四十余人。”余简答道,“正是因为重渊大人在帝都,这才多了起来。”
明鸾凝神:“皇叔九贤王回来了?”
“这位倒是没有递书陈入内庭,不会参宴。”
明鸾松了一口气,细细一想,又警觉起来:“师父手握大曜大半兵权,常年驻守北境未归。难得师父回次帝都,个
个儿都来了。左不过是师父威望深重又兵权强盛,想来攀附?”
余简颔首:“正是。不过,这次多来的四十余位王侯中,有长三公主、金沙郡主,臣属诸国中仙罗、尼珀都派了数
百人的官队前来进贡。”
明鸾思索一番,觉得不妥:“长三公主是我小姑姑,金沙郡主是堂妹……仙罗国与尼珀国都来的什么使臣?”
“是两国公主。”
“哎呀!”明鸾恍然,捂着嘴似乎发现了什么八卦,窃笑起来,“她们想娶我师父!”
“是想嫁给重渊大将军。”
明鸾合不拢嘴:“想得美。”
“重渊大将军早过而立,手握如此庞大的兵权却无后嗣妻房,诸位朝臣总会置噱您刻薄,到头来得了促狭的名声。
君臣博弈就是临风弄鸢,总有断线那一天。他固然臣服于您,但不会永生任您差遣。”余简提醒道,“若是各位贵
女谁先提起此事,岁末大宴众目睽睽之下,是遮掩不过去的。到时候您要给重渊大人指婚哪一位,可要先想好才
是。”
明鸾别过脸去拨拨手:“我琢磨一会儿。”
余简继续上谏道:“政权、兵权与皇权,三权分立社稷才会长久。若您亲近首辅大人,大将军那儿迟早会疏远。”
明鸾扶了扶发簪,坐直身体,眼睛看向余简,沉默少顷才正色道:“小姑娘才做选择,而本皇,全部都要。”
岁末大宴【二】 < 渴臣(云欺欺)|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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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大宴【二】
御庭年岁大宴,于大曜国而言是一件大事。
满帝都的皇亲贵胄都望着晷历日日盘算,等待着进入御庭一窥君主气派的那天。党附的、结亲的、攀高的都等着这
天,青云平步之日可待。
何况今年的岁宴与往年不同,大将军回京了。
重渊不与人亲近也从不涉党争,同那位游刃有余周旋于满庭臣属面前的首辅大人不同,这位大将军总是拒人千里。
其手上驻守云中十六州的鬼面玄甲军只听他一人号令,即便君王也不能随意遣调。
这便是头一等的生杀大权。
明鸾坐在雕凤赤金镶嵌满明珠宝玉的王座上头,脸上带着商业假笑,目光和煦地望着珠帘外头满堂衣冠精美,杯影
交错。
身着首席侍官白衣的余简附耳:“重渊大将军巡检完营防,现在已到御庭门口,或许一盏茶的时间便能赴宴而
来。”
明鸾颔首:“不急不急,地牢里羁押了五六个死刑重犯,请师父大人处置完了再来。”
“如今已经开宴,地牢里潮湿杂乱,处刑犯人还会脏污衣袍。倘若此时前去,待会儿还要再沐浴更衣,恐怕耽误了
时辰。”余简提醒道。
“那就不必沐浴更衣了。”明鸾撑着额头,歪着脸,“师父大人天人之姿,何须靠衣装。快去,快去。”
左侧第一席的擎苍听了一耳朵,便带了两分自嘲笑意,自饮自酌。
右侧岚君听得“处刑”二字,似乎明了了什么:“哎呀……”一声,便兀自取酒来喝。
——“正是酒酣兴起,都是托了女帝陛下的福气。”
女子声音传来,自不远处坐着的朱衣美妇,手上一双纯银的筷箸翻弄着桌上一碟菜肴。
“三姑姑难得回来,自然不敢亏待。”明鸾满口应道。
长三公主念着紫红的帕子笑道:“今年真是热闹,也是女帝陛下治理天下有道。倒是听说重渊大将军如今尚在帝都
盘桓,怎么没见着?”
“是呢,重渊大人身份贵重,按理不该缺席才是。”说话的金袍少女娇俏可爱,便是金沙郡主,亲王之女,与明鸾
是堂亲姊妹。她说话间定定地往外看着,望眼欲穿的模样。
明鸾心道,两个小妖精打的什么算盘老娘还不知道吗,嘴上却说:“因公务略有耽搁,或许待会儿便来了。”小指
翘成花,假模假式道,“快给二位贵女赐酒。”
酒席过半,天晚有雪,一眨眼便累得殿宇亭台俱是雪白。地衣暖炉之中众人祝酒言谈,场面热闹体面,一派皇家风
光。
倏然,便见庭门大开,一列黑甲士兵列队而入,簇拥着一个身形极其高大的男人。
重渊拄着狼头獠牙的诛王杖,身上的裘袍被鲜血溅得黏腻,随着行走之间将一路的白雪染红。
他修罗夜叉的兜鍪脏污,衣袍带腥,和御庭这雅致体面的场面格格不入。
“师父……”明鸾喜滋滋地站起身来,“快坐。”便随手一指身边儿,遣余简近身设座。
满堂鸦雀无声,眼神落在这位好似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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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里爬出来的大将军身上。他身上腥气冲天,血泥沾作一处,好似下一秒便会大开杀戒一般。
重渊默然坐了。
明鸾犹作不知众人异样,煞有介事问道:“师父处刑重犯辛苦了,不知今日值的是烙刑、穿刺、鼠刑还是火刑?”
明鸾问他,重渊自是知无不答。他颔首应道:“今日不知为何,司刑的使官都不不当值。故而只得亲手行了凌
迟。”
满堂听得皆是唏嘘,见着这位大将军浑身戾气,便有胆小的已经白了脸。
“哦?竟然都不当值,还辛苦师父亲自凌迟。”明鸾眨眨眼,朗声问,“古东旧国的凌迟之刑很是少见,师父是怎
么行刑的?”
“取吹毫断发的白刃,第一刀割去胸膛上皮肉祭天;第二刀则将头皮割开剥下,耷拉下来遮住重犯的眼;而后便换
精刃,需刮三千刀细如鱼鳞,刀刀入肉却不至死,分作三次割完。明日与后日还得去一趟。”
众人听来寒毛倒逆,有的小女儿家早已抖如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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