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小路上,三辆军用卡车大摇大摆地前行,卡车上,哨兵们制服和联盟总部的制服截然不同。盛毓潼听过一种说法,说协约众国为了吸引年轻人参军,特意把制服做得时髦花哨。
眼下这份时髦花哨,正适合盛毓潼要了他们的命。
狙.击目标出现在盛毓潼的瞄准镜里,他侧对着盛毓潼,脑袋特别扁,不太好打中。
但盛毓潼没有犹豫,她眯着一只眼睛,扣动扳机。
不出她所料,目标脑袋登时开了花。
盛毓潼没有留恋于观赏自己的胜利成果,她迅速后退,落回了土沟里,再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她径直走到尉迟麟面前,敬了个礼:“报告少将,任务已完成。”
新来的参谋看尉迟麟没有动的意思,主动道:“我去验收一下。”
“回来,”尉迟麟指了指盛毓潼,“这位你知道是谁吗?天枢塔校的神枪手,不用质疑,她说狙掉了,就是狙掉了。”
参谋看看盛毓潼,像是不相信盛毓潼是天枢塔校的学生。他惊讶:“天枢塔校作战指挥系的学生,会来第三军团?”
众所周知,因为败仗,尉迟麟一直招不到好兵,更别说好的狙.击手了,就连这个参谋也是第五军团不要扔过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参谋问。
“盛毓潼。”
“那我知道,我在第五军团听那些天枢塔校的学生说过了,你和现在骷髅军团的史薇,是天枢塔校的两大神枪手。”
盛毓潼脸上始终笼罩的那层淡淡的笑意骤然消失了。参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提史薇的。”他以为两人都是天之骄子。互相看不顺眼。
尉迟麟见参谋的话说完了,才说:“盛毓潼,我有三件事要告诉你。第一,联盟总部要求重建第三军团生化实验室。第二,我给你找了个向导。第三,你升任营长了。”
这三件事一齐说给盛毓潼听,盛毓潼反倒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好了,但这些事都是尉迟麟看重盛毓潼才会有的。于是盛毓潼谦和地说:“谢谢少将。”
“只是向导的脾气有点傲,不太好对付,你去和她说说话吧。”
尉迟麟的话很委婉。盛毓潼见到沙丽才知道,她的脾气不是傲,而是暴。她已将护在她周围的哨兵全部揍倒,又看着盛毓潼:
“你也是来挑战我的吗?”
盛毓潼不懂沙丽为什么要出手打人,就说:“联盟只规定哨兵不能打向导,没规定向导不能打哨兵。但你仗着别人不能打你而出手,这样不好。”
沙丽看了盛毓潼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来做什么?”
“……听到这里动静太大,过来看看,”盛毓潼拉起一个倒在地上的哨兵,又对沙丽说,“别再打了,敌人就在附近,闹内讧不好。”
盛毓潼把倒下来的哨兵一个个拉起来,就走了。需要向导抚慰的事情,她一个字都没说。她觉得,深藏在心里的事,说给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向导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沙丽还是成了盛毓潼的辅助向导,这意味着,生化实验室的事情,沙丽也必须参与进去。今日盛毓潼能调动的就不是一个连,而是一整个营了。生化实验室很快就建起来,虽然外观简陋,里头的设备却是最先进的。
尉迟麟给不同小组下发了不同的实验任务。实验进行了两天后,盛毓潼就发现,自己手中的实验可以和另外一组构成头尾相连的一环,她推测第三军团的生化实验室只是承担最基础的实验工作,实验样本最终要交给研究所。
但为什么要动用军团力量,来做这种招募临时研究者就可以进行的工作?况且这种简单实验并不足以提升第三军团的防疫能力。
盛毓潼留了心眼,然而一无所获。
沙丽成了盛毓潼小组的第三个研究者。盛毓潼手把手教她,沙丽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她就能帮盛毓潼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这日盛毓潼把试管放入离心机振荡后,另一名组员自告奋勇留下来看守,盛毓潼和沙丽就走出生化实验室。
正值秋天,驻地的满山树叶都黄了。盛毓潼想下山巡逻,就对沙丽说:“你回营地吧,我打算下山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刚好我也好几天没走动了。”
两人下山溜达了一圈,也许是前几日盛毓潼一枪爆头的威力,已经很久没有敌军从这条路过了。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人来了才慌忙飞走。
“盛营长,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知识的?”
尉迟麟没说过生化实验室是保密事项,再加上当初去培训的十个人,如今都大摇大摆地出入生化实验室,第三军团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细节,盛毓潼觉得没有对沙丽保密的必要,就说:“我刚下连队那阵子,总部下发了建设第三军团为防疫军团的命令,我就在那时选了九个人,一块儿去研究所接受了培训。”
沙丽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盛毓潼本是随口一问,沙丽却把盛毓潼当成了知己:“要是你也觉得不对劲,我就放心了。恕我直言,把第三军团培养成一个防疫军团,远不如直接从塔校和大学选拔相应人员组成军团来得省时省力,联盟为什么要这样做?”
盛毓潼从未想到这一层,如今让沙丽提醒了,恍然大悟,嘴角却不由得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她无奈地说:“或许是联盟在给第三军团,找一处用武之地吧。”
这个答案更像是真相,却预示着盛毓潼等人的忙碌终将成为一场空。这些年,联盟为了给尉迟麟遮羞,没少折腾尉迟麟手下的人。盛毓潼从一个无限信任尉迟麟的连长,变成了一个和尉迟麟若即若离的营长。不变的却还是联盟的手段。
两人一同往山上走去,走着走着,盛毓潼忽然手一伸,抓住了什么东西。再张开手,手心躺着一片黄色的树叶。
盛毓潼盯着它,树叶细细的脉络搔着她的心。它让她回到过去的一个晚上,回到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说自己家里有厚厚一本树叶标本集的时候。
“生化实验室里有做树叶标本的材料,你要把它带回去吗?”
“不必了。”
盛毓潼果断放开手。树叶飘飘悠悠飞上蓝天,再拐了个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头栽了下去。
可她没有看,从她放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敢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