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薇的注视下,盛毓潼一点点缩进了被子,只有额头和头发还露在外面。史薇心里咯噔一声。她无疑是失望的,但她再三告诫自己,不能表现出来给盛毓潼压力,于是她还是轻松地笑着。
“能不能……等我和你一样成为少将的时候,再说这句话?”
被子里的人闷声闷气地说。
“可,可以,当然可以,”史薇一激动居然结巴了起来,“我等得起,多长时间我都能等。”
盛毓潼这才勉强露出一双眼睛,只是这眼睛也没看着史薇,而是飘到了完全相反的另一边:“我想至少有一天,能和你平起平坐……”
史薇缓缓伸出手,眼前的人没有拒绝,她便揉了她的头发。头发还是从前熟悉的手感,软软的,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和从前已经大为不同了。
“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
盛毓潼闭上眼睛,就在史薇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两张行军床紧紧靠在一起,床上的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背靠背。史薇几次想翻身把盛毓潼搂入怀中,念及自己的承诺又忍住了。她听到盛毓潼的呼吸亦是急促的,想必没有睡,便哑哑地开口了:
“盛毓潼,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
盛毓潼叹口气:“睡吧,早上还有那么多事情呢。”
史薇暗自失望,一只手却摸上了史薇的手臂。史薇轻轻笑了,她说:“口是心非。”对方没有回应。史薇张开五指,挨个扣在盛毓潼的手上,这样便是十指相扣了。盛毓潼别扭地挣扎了一下:“别这样,不舒服。”
史薇却闭上眼睛装睡,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盛毓潼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她这才放心地睡了。
旭日东升之时,史薇的后勤装甲车准备出发了。盛毓潼已换上第三军团的军服,康宇星紧紧贴在她的右手边,像是在提防谁。
“那是不是史少将的勤务兵?”有人指着从远处跑来的身影。
康宇星叹口气:“可算是来了,他不来,我们可走不了。”勤务兵一路小跑来到康宇星面前,一个敬礼:“报告。”
“请讲。”
“少将让你们稍等五分钟。”
“等,等,等,太阳都快晒死人了还等,”康宇星不耐烦起来,“到底是谁还没到?”
“少将说,你们等就是了,后勤装甲车会抄近道送你们过去。”
康宇星反身走到盛毓潼身边:“你知不知道史薇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
“不知道?我怎么就不相信呢?”康宇星正要逼问盛毓潼,远远又跑来一个人,这次康宇星看清了,这个人就是史薇。
史薇跑得气喘吁吁,她手里捏着一朵花。她气喘吁吁:“盛毓潼,不好意思啊,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样一朵花,我来替你别上吧。”
她按住盛毓潼胳膊上的纽扣,将花用丝线缠上纽扣。盛毓潼低头一看,那是一朵明黄色的高原苜蓿。
花的明黄色扎进了盛毓潼的眼里,盛毓潼的眼睛微微湿润。她赶紧眨眼,让眼泪流了回去。
“高原苜蓿不是送别的花,也不是祝人珍重的花,但是它能盛开在高原之上,野地之中。它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就像野草一样。我送你苜蓿花,是祝你我都能拥有苜蓿般顽强且怒放的生命!”
史薇给盛毓潼别好花后,倒退一步,轻轻将右手抬至太阳穴,目光灼灼:
“祝你们一路平安。”
康宇星和盛毓潼坐上装甲车。康宇星始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盛毓潼。她看看盛毓潼,再看看那朵扎眼的苜蓿花,终于开口了:“你们俩都发生了什么?”
盛毓潼垂下眼睛,手按着苜蓿花:“我们和解了。”
“哦,和解了就好,”康宇星顿了顿,忽然严厉地说,“请你不要再对史薇起非分之想,否则——”
“否则?”盛毓潼抬起眼,她眼中的镇定一时震慑了康宇星。康宇星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在下什么决心,当她再度开口时,她已眼神坚定:
“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装甲车内有片刻的静默,盛毓潼和康宇星互相看着,谁都不说话。
盛毓潼先笑了:“康上校,我真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句话。”
“这是你自找的,”康宇星冷冷地说,“如果我能预料到今天的局面,我当年就不会帮你训练。”
盛毓潼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笑了。她想她居然一点都不难过,真是奇妙。
“康上校,我们聊点别的吧,”盛毓潼摸摸衣服上的苜蓿花,“你知道苜蓿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是幸福和希望。”
她摸着苜蓿花,心中涌起一股热热的暖意。好像史薇温暖的手,仍然通过手心将温度传到她的心里。
瘟疫一百二十九年初,骷髅军团在三套河流域大捷,少量第三军团部队也参加了这次战役。至此,联盟部队成功将协约众国部队拦在了首都三百公里之外。
“报告少将,我方侦察发现了一名舌头。”勤务兵朝史薇敬了个礼。
史薇看了眼勤务兵,说:“你好像有话还没说完。”
“就是第三军团的人也发现了,你说,我们是抓还是不抓?”勤务兵吞吞吐吐地说。
“当然是抓,这种事情不需要讲礼貌,抓到就是大功一件,怎么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这日史薇穿着长过膝盖的冬日大衣,脚上一双做工精良的马靴。这套衣服配上她那张表情甚少的脸,显得额外冷淡。勤务兵不敢怠慢:“我这就让他们去抓!”
“废物!”史薇皱起眉头,“现在还抓得到吗?我是第三军团,除非我是瞎子我才会放过他。”
“史薇少将说得不错啊,我们确实把舌头抓来了。”
史薇抬头,一看到来人是第三军团的尉迟麟,就笑起来:“尉迟少将,您今日怎么来了?”尉迟麟从包里掏出根烟,笑道:“史少将,有火吗?”
“我不抽烟,自然是没火的,您要是不介意,我用我那把配枪给您点烟?”
“哈哈哈,史薇少将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幽默感。”尉迟麟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了烟,舒舒服服地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听您说,您把舌头抓到了?”
“倒不是我抓到的,是我手下的人能干,”尉迟麟冲门外叫起来,“盛营长,过来,给史薇少将露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