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我准备好了。”顾封渟的声音在静谧的主卧室里响起。
楚悦认真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他坐在顾封渟的旁边,慢悠悠地喝下了大半杯的柑橘水,先润一润嗓子,做好了开嗓唱歌之前的准备。
小人鱼借由喝柑橘水,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悄悄地看向躺在床上,正在假寐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去观察顾封渟,也很少有和此刻一样难以言喻的感受。
楚悦目光逗留在顾封渟的脸上,男人英俊的脸庞表情淡淡,假寐的时候眼帘微微盖住眸子,即使是躺在床上,背脊却始终微微挺直着,不急不缓的模样,带着一般人难以模仿的贵气。
顾封渟这个男人家境殷实,而且本身也是某个领域的佼佼者,是个清贵的天之骄子,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是完美的,缺一点也不行。
无论顾封渟过去的生活是甜的,还是苦的,他的记忆应该都是完完整整的,没有谁可以夺走他的记忆,包括他自己,就算是人鱼爷爷,也不行。
顾封渟见楚悦半天都不开口,忍不住问道:“悦悦,还没有准备好吗?”
楚悦瞬间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来了来了。”
即使顾封渟正在闭着眼睛,脸上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嗯,那你开始吧,我听着呢。”
说完,他躺在床上,竭力放松自己的身体,打算等到听见楚悦的歌声之后,再努力让自己随时进入睡眠状态。
楚悦将喝空的杯子放在床头柜,杯底和桌面相互碰撞,发出“砰”的清脆声音,他微微阖上双眼,遂而睁开,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放缓了呼吸。
顾封渟原本正在放空着自己的大脑,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歌声。
在那一刻,周围万籁俱寂,似乎连主卧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那空灵清澈的歌声,像是来自亘古的呼唤,在顾封渟的耳边轻轻的吟唱。
人鱼的歌声飘飘渺渺的笼罩了整栋房子,虽然顾封渟听不清楚楚悦在唱什么,但那声音很柔和,很动听,宛如天籁。
这歌声持续不断,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在轻轻呼唤着什么,顾封渟渐渐的有些意识模糊,没多久就睡着了,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风一吹,伴随着人鱼的哼唱声,开始唤醒了所听之人曾经遗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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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千万条丝线一般跳入海中,浑浊的海水翻涌着巨大的海浪,泛着白沫,在昏暗的天地间,海洋深处发出震耳的咆哮声,与阵阵雷声相呼应。
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地在海面上行驶着,有人从船舱底下拿出麻袋和石头,准备将顾封渟装进去沉进海里。
一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站在船头,表情阴鹭森冷,他手里拿着一条粗长的麻绳,双眼全都是疯狂和报复。
这个男人,正是在十年前犯下了一桩惊动全海城的绑|架案的主谋,也就是顾封渟三叔,顾晏。
“阿渟啊,三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记得,你两岁的时候,最喜欢跟在三叔的屁股后面,不停地喊我三叔,甚至一口比一口喊得欢快,我那时候心里高兴得,想要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送到你的面前,可是啊,你碰了自己最不应该碰的东西,那是三叔的命根子啊!千不该万不该的,说什么都不能交到你的手里!你说是不是?”
“你要什么,三叔都可以给你,唯独顾家继承人这个位置不行。”顾晏慢悠悠地拉扯着粗长的麻绳,转过头来看向顾封渟,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垂死挣扎的惶恐和恐惧。
然而这一次注定要让他失望了,顾封渟对他的话没有丝毫的反应,从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位少年继承人的脸上平静淡漠,狭长的双眸漆黑深邃,眸中却是翻滚着复杂的情绪,眼里没有透出对即将迎来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他这个三叔的失望和愤怒。
尽管顾封渟的面容虽稍显稚嫩,但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美轮廓,以及身为顾家人,天生就自带上位者的气势。
顾晏将顾封渟眸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尽收眼底,没有看到预想中这位侄子哭得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模样,他也不生气,扭曲的面容却是难掩遗憾。
他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导致五官变得十分僵硬,在顾封渟面前,他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祥模样,语气深长地说:“阿渟,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呢?”
顾封渟掀开眼皮,看了顾晏一眼,没有说话,他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轻易相信这个魔鬼,相信他会有改过自新的一天,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就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顾晏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手中,说是不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顾封渟淡漠地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冷漠,镇定得好像那个马上就要被绑|匪沉进海里喂鱼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到顾封渟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顾晏一股火气更是堵在胸腔里不上不下,他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试图降火,然而并没有丝毫的用途。
不经意间,眸中余光里掠过顾封渟那一张酷似顾老爷子的面容,顾晏原本无处发泄的火气,此时终于爆发了:“庞大的顾家产业凭什么要交到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凭什么?凭什么啊!你不就是出身比我好吗?除了这么一点,我哪里还比不上你!顾老爷子这是眼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