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似乎并没有看清身处何地,不甚清醒地叫了声:“娘,我疼。”
沈墨的心似乎被搅碎了,冲上去一把抱住小男孩,“乖,好孩子,吃了药就不疼了,乖。”
小男孩被喂了药又睡过去,手却紧紧拽着沈墨的,嘴角露出一点点从没有过的笑意。
沈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小男孩上药,孩子身上的伤,多到沈墨已经数不过来了。
“景哥,我们收养这个孩子吧,他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今天头破血流的那个就是我了。”
周景蹲在地上给小男孩轻轻地擦身上,“好,我们养他。”
沈墨道:“那个沈婆子还有郑六一个也不能放过。”
“你放心吧,沈婆子我会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叫她今后遇见姓周的就要绕道走。至于郑六,我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得,只是怎么解决他,还要孩子长大,让他做决定,我们就先收些利息好了。”
周景根本没有出面,随便找个什么人去了郑六家里,只花了二两银子,郑六就欢天喜地把小男孩卖了,从头至尾他都不知道买了孩子的人家是周家,更不知道那孩子救了周家当家人心尖上的夫郎,否则郑六一家的贪婪之欲恐怕沟壑难平。
沈墨周景两个给小男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小被子裹住,付了二两银子的诊费,带回镇上铺子里。
一进门,陈慧慧就迎上来,着急道:“周夫郎,您没事吧,刚才一个农村人来报老爷说您摔到了,把老爷吓坏了,幸好您没事。”
“嗯。”沈墨点点头,全副心神都在小男孩身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屋,放在床上,扯过薄毯盖在身上。
陈慧慧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是伤,虽换了整洁的衣服,脸也擦干净了,但头发还是油腻腻的小脏孩。
“这小孩子是谁啊?”
周景指指外面,“咱们出去说,别吵到孩子,让他多睡会。”
陈慧慧有点奇怪小孩儿的身份不禁多瞅了眼,跟着周景出来后还很好奇:“是哪家的小少爷呢?怎么玩的这样脏?”
周景淡淡道:“是我和小墨的孩子。”
“啊。”陈慧慧捂着嘴巴,惊呼了下,“是从前放在乡下养了,才接回来吗?”
“嗯。”周景吩咐道:“你去厨房煮山药粥,用白米煮,别放粗粮,煮稠烂些,孩子饿很久了,硬了胃疼。”
“哦。”陈慧慧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奇怪。这个周家小少爷怎么造的和流浪的小孩儿似的,头发脏兮兮的不说,听着老爷的话,竟似很久没吃饭了。可周家这么有钱,即便她一个婢女也是白米饭大鱼大肉的随便吃,怎么自家小少爷却饿成这个样子?
带着满肚子疑问,陈慧慧进了厨房。
小男孩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忽地惊醒,睁开眼睛呆了好一会,才似反应过来。
“你醒了?”沈墨欣喜地问。
小男孩并不答话,想要起身下地,可刚一动,肚子就抽搐地疼。他并不喊疼,甚至不用手捂肚子,就是低头往下爬。
这幅倔强的样子把沈墨心疼坏了,连忙过去阻止他。
“你身上还有伤呢,别动,疼不疼?”沈墨语气温柔地哄着小孩子。
小孩儿似乎并不领情,反而绕开他继续要从床上往地下爬。
沈墨便把小孩子抱在怀里,似哄婴儿似得哄着。
“乖,别动,身上疼,一会儿吃点粥,再躺会。”
小孩子大概长这么大没被人如此哄过,一时竟失神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竟是讥讽地笑。
“现在走和一会儿走有何区别?”小男孩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好久没开口说过话般,如同沙砾摩擦在砂纸上。且声音有种这个年纪绝对不应该有的冷漠,被生活磋磨的,生死已无所谓了的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仿佛已没有什么还可激起他心里半点涟漪。
沈墨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搅着,痛得一时竟说不话来。直到怀里的小男孩再次挣扎起来,他才惶惶地按住他。
“如果你要是愿意的话,来我家给我做儿子吧!”
小男孩猛地把抬起头来,向来只有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不敢置信地神情。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搜寻着沈墨脸上眼里的每一丝表情,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确定沈墨不是在看玩笑。然而心里还来不及欣喜,脸上的神情就暗淡下来。
“你家老爷不会同意的,你毕竟只是一个双儿,这种大事做不得主的。”
小男孩的话音刚落,周景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
“谁说的,咱们家可不比别人家。咱们家里的事分大小两种,小事小墨做主,大事我做主,可大事小事嘛……”周景意味深长地瞅着沈墨道:“却是要夫郎做主了。”
这情话在后世很老套,哄不住人的,可在这里哄沈墨,却一个抵两。不仅把小夫郎哄的低着头,既羞涩又甜蜜,还把初来乍到的小鬼唬住了。
这周家似乎和他看过的任何人家都不一样呢……
小男孩低着脑袋,表情藏在阴影里看不清。
沈墨接过周景手里的白瓷碗,端到孩子眼下,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白米粥,软烂的米粥上静静卧着一枚鸡蛋。
米粥的香气窜进小男孩的鼻孔里,诱得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