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捩臣和连奚也感到奇怪:是啊,按照崔判官这说法,地府对这种作弊蒙蔽生死簿的事,是有一套对应的处理办法的。那怎么会一直没被发现?
崔判官双目含泪,使劲地给转轮王上眼药,悲愤交加道:“大人,这都是那转轮王的错啊!文颂帝君的把戏瞒得过转轮镜,可怎么可能瞒得过转轮王?正是因为他一次次地偷懒不工作,才会造成这样的疏忽!”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都是转轮王的错!
连奚和捩臣都若有所思地点头。
更夫却想得更多,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崔判官,心想:这崔判官也太能舔了!为了讨好两位大人,直接当面贬低前任上司。
蒋鬼在一旁却是真的听不下去了。脸上还有被金色册页殴打的青紫淤痕,蒋鬼抬起那双阴冷的眼,鄙夷地看着崔判官。他万万没想到,崔判官竟然是这样的鬼神!枉他还曾经将崔判官当作希望,以为崔判官能救他于水火中,真是错付了人!
“你这是何眼神,竟敢这样盯着本判官?”崔判官转过身,顿时官威森严,居高临下地俯视蒋鬼。面对捩臣,他毕恭毕敬。可蒋鬼算什么东西,崔判官冷声道:“江南道黑无常蒋鬼,今日你屡次冒犯,按地府律法,你可知该当何罪?”
讨好连奚和捩臣是不可能了,早就得罪死了。蒋鬼干脆破罐子破摔,他阴恻恻地冷嘲道:“呵呵,按地府律法?”
崔判官蹙眉道:“怎么?”
蒋鬼猖狂地大笑两声,讽刺道:“崔判官,你不是已经投敌了么,还按照地府律法?堂堂四大判官之首,统领地府九大阴律使、十八道黑白无常,连生死簿被敌人强占了去,还委曲求全,拍须溜马。崔判官,若是按照地府律法,你又可知你该当何罪!”
崔判官勃然大怒,脸色不断变换:“你……”
蒋鬼一声怒斥,打断道:“崔判官,枉我平日还多你多加敬重,你便是这样舔他们的吗!心甘情愿当绝世恶鬼的一条哈巴狗,这便是堂堂崔判官!”
蒋鬼伸出手,愤怒地指向捩臣和连奚。
今时今日,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这世上有句话说得好,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他蒋鬼在地府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号称判官之下第一人。他在地府有八房小妾,每日扬威作福,好不威风。今天落到如此田地,他认命了。
反正现在去舔苏城黑白无常已经晚了,那就一条路走到黑,他干脆最后向地府表一表忠心。或许等他死后去投胎,十殿阎罗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能给他一个好下场。
然而让蒋鬼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听着他的怒骂,崔判官一脸暴怒,似乎下一秒就要掏出判官笔,打得他满地找牙。可他说完后,崔判官的脸色却忽黑忽绿,诡异至极。
崔判官露着奇怪的神色,皱着眉,犹豫片刻,问蒋鬼道:“蒋鬼,你说谁是绝世恶鬼呢?”
“……”啥意思?
当了多年鬼神,蒋鬼也是有些闻风识味的能力的。看着崔判官古怪的脸上,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至于吧,不会吧,事到如今了,总不可能还有什么能打脸吧……
蒋鬼仰起仍旧微微肿着的脸,义正言辞:“还能有谁?这该死的苏城黑无常,正是那从十八层地狱底下爬上来的,绝世恶鬼!”
捩总面不改色,不以自己是绝世恶鬼为耻。
崔判官却久久不言。
蒋鬼顿时松了口气,有了底气道:“崔判官,可是说不出话了?”
下一秒,却见崔判官反手取出判官笔,再拿出生死簿。书生判官双目圆睁,如传说中的怒目金刚,严声斥责:“好你个江南道黑无常蒋鬼,竟敢以下犯上,冒犯地府之主,神庭亲封的北阴酆都大帝!”
这话落地,不啻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都齐齐怔住。
接着,只见生死簿悬浮半空,判官笔化为利剑,崔判官疾声道:“小小蒋鬼,胆敢放肆,你辱骂大人的每一字,都是在活生生地割本判官心头的肉啊!本判官心痛难忍,岂能任尔等小贼继续作怪?你且纳命来!”
蒋鬼呆若木鸡,耳边不断回放着那一句句“地府之主、北阴酆都大帝”,他忽然觉得更夫不是文盲,他才是!如果他不是文盲,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崔判官的这些话?
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生死簿绽放光辉,判官笔化剑鞭笞。
“哎呦!哎呦哎呦……”
蒋鬼被生死簿和判官笔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找牙,不过一会儿,那张脸又恢复成了猪头模样。
捩臣和连奚还呆怔着没回过神,就见崔判官双手作揖,愤慨道:“大人放心,属下决不允许这等以下犯上的小人气焰嚣张!”
世界变化太快,清晨冰凉的秋风中,更夫目瞪口呆地看着蒋鬼被打得满地打滚,忽然,他心中灵光一闪,这就悟了。
艹!
捩臣大人是地府之主重要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崔判官怎么这么会舔!
好一招骂在你身,痛在我心。
更夫顿时忧心忡忡,危机感暴增。
……
与此同时,郊外,文帝庙。
日光氤氲,一轮滚圆的朝阳从东方升起,万千霞光照亮整座城市,也照亮了荒野之中那座小小的文帝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