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列车沿海岸线飞驰,停站时间只有三十秒,人们争相恐后挤出来。脚踩着脚刚挣脱出站台,一股炸小鱼子的味道扑面而来,又腥又香,每个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深呼吸一口,让那廉价焦香的味道浸透肺脾,穷人的傍晚,才算真正开启。
薛放对这里的景色很熟悉,他搬出容氏那几年,经常在这片解决三餐。
“是不是没想到会来这儿?”缪寻一把挎上他的胳膊,肌肤热热相贴。
现在是夏天,他们都穿着宽松的圆领T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运动鞋,唯一的区别在于,薛放是长裤,缪寻是宽宽大大的牛仔短裤,用一根细皮带系着,完美露出他的腰与长腿。
薛放不屑道:“我以前租住在这,第一次见到你还在我家楼下——”的垃圾堆旁。
轮到缪寻惊讶了,“我还以为你生来就是精英脸大少爷。”
“我不是什么精英。”薛放抖了抖肩膀,穿惯了西装上班,被缪寻强塞上这套衣服,还有点浑身不适应。
“挺起腰。”缪寻拍了把他的臀,“没有人会看你。”
“公共场合!”薛放慌张地四处乱看,发现没人注意到,松了口气。
“你总是有奇奇怪怪的矜持……唔——”
缪寻歪头端详着他,把薛放看得两颊发烫,“怎么?”
伸手快速摘掉向导的平光镜,再顺势揉乱他的头发,退后一步,再看看,缪寻笑了:“现在好多了。”
没有眼镜,看起来不像精英,被发胶捋起的黑发散下来,脸部轮廓都好像柔和了,不像之前那么老气横秋又时刻精神紧绷的样子。
习惯戴眼镜的人,鼻梁上突然失去重物就会空落落的,感觉哪里都不对了。薛放眉头一蹙,跑去追“猫”,“眼镜给我,坏猫!”
“你又不是真的近视。”缪寻把眼镜藏在身后。
“我……我需要戴。”薛放想绕到他身后去抢,被缪寻一脚绊倒。
“猫”稳稳捞住他的腰,没让他倒下去,随手把眼镜丢到了身后的小河沟里。
“噼啪”,薛放听到了一声玻璃碎的脆响,心凉了。
太过分了!坏咪咪。
他刚想发作,就被缪寻凑到耳边。明明“猫”没有声腔震动,可扑在耳廓的热息,和同时在脑海响起的声音,给他一种缪寻在用嗓子说话的错觉。
“你这样更好看。”很坚定又带点羞涩的调子。
缪寻并不擅长夸人。连他自己高高兴兴承认自己可爱,也是薛放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念叨出来的。
愣了愣,薛放大脑被迎面吹来的温暖海风熏醉了两秒,“你在哄我吗?”
要不是在外面,“猫”的尾巴此刻绝对要生气地竖起来了。
“你怕我因为你出去太久生气?”
“不是。”
“你想补偿我?”
“没有。”
“你——”
“没有!”
绕城河的升降桥上,他俩一个在前面气呼呼走,一个在后面笑着追问,虽然在路人眼里很奇怪,因为观察一路,自始至终说话的只有后面的男人。
能在脑海里交流是真,可薛放对待缪寻从来认真,日常不会用这种偷懒的方法和他对话。
他喜欢让缪寻听到他的声音。
声腔共振,牙尖打颤,空气流过舌苔两侧发出的声音,语调的差别细微,表达出来的感情却千差万别。
从声调听出一个人的情绪,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如果上天赋予了我们这种本能,有什么理由剥夺和不使用呢。
薛放会因为穿着不熟悉的衣服而缩起肩膀,却不会因为被无数路人注视自言自语而尴尬。
在这件事上,他足够坦荡。
“叮咚,叮咚,叮咚——”吊桥要升起来,让列车通过了。
缪寻马上转过身,去抓薛放的手,“啪”,两只手握在一起,被薛放笑着握成了十指交错。
“快跑。”缪寻咬着唇,紧抓向导的手,带他快速跑过剩下的半截桥。
视线晃动,橘色日光正在减弱,或许是没有眼镜片折射的缘故,薛放抬起头时,映入眼底的光比以往要柔和许多,他小情人的发丝在奔跑中飞舞,被光镶上了一层金边,活泼而跳跃。
这温暖的,年轻可靠的,不会松开的手。
值得献上生命去换的光景。
薛放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太着迷于看景,薛放最后两步跑得踉跄,缪寻放慢脚步等着他,回过头撇下嘴角,动了动唇。
他没有发出声音,薛放却知道,他在说:快点啊。
薛放扶着他肩膀,大喘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笑道:“接下来去哪,贫民窟猫王子。”
手指头指了指远处楼顶一个掉漆的大招牌:【港湾华丽海洋馆】
“那里?”薛放讶异着。
“他们说里面有美人鱼。我还没进去看过。”缪寻拖着他往前走。
薛放以一个教师的专业姿态告诉他:“美人鱼是有的,在虎海星有种人头鱼尾巴的种族,但他们不是什么高级种族,内部语言匮乏,也不够美,大多数只会nianiania地叫。”
缪寻被他的描述吸引了,“nianiania是什么意思?”
“低等级种族的语言交际功能通常只有三个:警告,觅食,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