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溪上幼儿园时吃过老师递来的一块菠萝,吃完没多久就开始恶心发呕,胸闷得很,感觉有重物压着。
上高中后,应长乐三个字成为和菠萝一样的存在。
但偏偏,应长乐样样都好。富家女,成绩好,长得美,随便哪一个标签都足以让她成为谈资。
而当时最让人津津乐道抑或咬牙切齿的,是她的另一个身份——陆承瑾的女朋友。
应长乐如一座山,压在高中谷溪的心上,让她呼吸不过来,一天一天矮下去,终于没了自信再抬头奢望一次。
近十年过去了,应长乐似乎已经远离她的生活快十年。她不应该再如此难受的。
但,死水尚且可以微澜,她自欺欺人的心,又怎么可能不因这突然的一击而震荡。
谷溪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翻来翻去地看了一会儿,问:“她叫什么?”
谢倾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一听急忙答:“应长安。”
“嗯。”谷溪点点头,“平安喜乐。应爷爷取的吧。”
“是啊是啊,”谢倾现在急于聊些其他的,“就应爷爷能有这么朴实的愿望了。他们家那几个长辈我们都知道的。”
谷溪还是点头,揪着床单看了一会儿,然后拍拍谢倾的手:“走吧,下去吧。”
下楼梯时,可以遥遥看到陆承瑾在和几个人聊天。谷溪看到陆承瑾的头将将偏向了这边,眼神一低,看向脚下,错开了他的注视。
她从侍应手上接过一杯酒,走向大厅中央的那几个人。
“月姨。”谷溪笑得乖巧。
“噢!”华服女人一脸惊喜,“快看!这不是我的小溪吗?”
她挂着甜美的笑,微微歪头:“月姨年年似今朝呀!”
“哈哈哈哈哈哈!”鲁月大笑,“好好好。小溪真是一年比一年会说话。”
身边几个人表示出适度的惊讶,惊讶于鲁月对眼前年轻女子的青眼。
鲁月正要向几位介绍,谷溪的腰上攀上一只手。
她侧头又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精致紧实的下巴,平眼看过去是他凸起的喉结,他吞咽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带动肌肤一起律动,性感又撩人。
耳边是刚刚那几位长辈有些惊喜的声音。
是了,谷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承瑾现在,可是厉害极了。
她嘴角虚虚地挂着笑,眼神专注地发着呆,心不在焉却让人看不出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上。
几人的奉承告一段落,谷溪瞅准机会向几人点头示意:“失陪一下。”
看也没看身旁的人,旋身远离他的怀抱,步子小小却快速地走开了。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待一下,尤其不能让他靠近。
应长乐是她喉间的鱼刺,拔不出来,吞不下去,鲠着她,让她寝食不安。
可是应长乐何其无辜,无辜承载了她的怨,她的恨。
她又何其可悲。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身旁的那个人。但她,从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去责怪他一丝一毫。
天台的风还很猛,她骤然从和暖的室内到室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她自小身体弱,下意识地怕自己会感冒。她顿了一瞬,还是站到了天台边。
冰冷的体感,容易使人清醒。
她在栏杆边坐下来,实在是太累了啊。
没有人出现,她已经草木皆兵了。可是,控制不了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在手里,揣在怀里,含在嘴里,一个影子,都怕别人是要来抢。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她可以马上调整好自己的,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的。
情之所钟啊,甘之如饴。
陆承瑾在天台上找到她时,谷溪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楼下是大大的游泳池,月夜下水纹泛着银光,反射到她的脸上。她闭着眼,恬静却又显得冷漠。
陆承瑾看着这个姑娘时,眼里心里又藏了些什么?
他从不说。
旁人只道这两人有缘,毕竟修得夫妻,总不会是无缘之人。可是,这缘能到哪一步,哪一层,没人说得出。
于是人人都先赞感情好,再愿白头老。
陆承瑾微笑了,眼里冷着,又暖了。
扔了优雅,一杯酒,一口干,灼着喉咙,暖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