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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明昔从野草坡上下来,差点撞到徐飞白怀里去,徐飞白扶了她一把,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小明昔吗?夜深还在外面晃,莫非是没人给暖被窝,不想回去?”
    明昔心里正不高兴着,这厮还话里有话,当她听不出来吗?敢情是来嘲笑她的情场失意来了。
    她没有怼回去的心情,狠狠推开徐飞白,“滚一边儿去!”
    徐飞白挑了挑眉,大概终于意识到这小妞的心情是真的不大好,没再继续打趣她,“就为了个男人,你犯得着吗?”
    枭阁中徐飞白的嘴欠儿功夫本来无人能及,但自从秦州来了后,他再不必忍受独自嘴欠儿的寂寞了。
    秦州走过来,笑着说,“徐飞白,你这会儿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心上人嫁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看得开?”
    被揭了伤疤徐飞白脸上挂不住,“你行你嘚瑟,早晚有姑娘来收你这祸害。”
    秦州手里转着玉笛,“我平日里也就祸害祸害你,哪有这么严重。不过看到你这前车之鉴,我还真不敢闷着脑袋往火坑里跳。”
    眼看着又要引来一场唇枪舌战,明昔心里烦透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俩货就是来给她添堵的。“秀恩爱滚自个儿房里去,少在这儿碍眼。”
    徐飞白一听就笑了, “吵个架也要被你强行拉个天仙配,你现在倒是看谁都扭曲,之前我就跟你说了,我把那男人带走□□两天,保证对你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你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怎么样?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枭阁内惩戒人的手段花样百出,被殿前十二银衣使亲自□□过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明昔完全不感念他的好意不说,反而一点就炸,“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就剐了你的皮做人皮灯笼。”
    每次提到那男宠都要收获一顿“人皮灯笼”的威胁,徐飞白也不气,捂着胸口感叹,“我这一片好心喏!被糟践成了驴肝肺,女人呐女人!”
    明昔握紧拳头,气咻咻地说,“不要你管!”
    她不想待在这儿,又被两堵人墙断了去路,想走走不了,打又打不过,也只能在嘴上逞逞威风了,“你们让开。”
    长期协同作战培养出来的默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徐飞白和秦州跟两尊硬邦邦的石俑一样,一个都没退。
    秦州:“明昔妹妹何必为一个不识时务的男人伤情,你们烟雨堂阴盛阳衰大多都是女子,平日里也见不着几个带把儿的,没有比较眼里不就只能看到他一个。你得空多来我们朔风堂转转,朔风堂里多得是风流倜傥血气方刚的纯爷们儿,哪个不比他强,比如咱们枭阁里的这支野牡丹。”
    徐飞白还在想野牡丹是谁,就被秦州一把推到明昔面前,又听他说,“你若是不嫌弃,秦州哥哥帮你把他搓洗干净了拿被子裹上,亲自送到你房里去。”
    徐飞白逗起姑娘来可谓是不要脸也不要皮,顺着秦州支过来的杆子往上爬,“为了抚慰明昔妹妹这颗为情所伤的心,我牺牲一下也是无妨的。”
    明昔听了只想翻他白眼,毫不留情地往他伤口上撒盐,“在陈姐姐家闺女会走路前,先把你自己的情伤治好再说吧!”
    说完懒得再跟两只活宝周旋,扭身换了个方向,走了。
    徐飞白看着明昔的身影融进夜色里,转过墙角便再看不见了,惋惜道,“平日里古灵精怪的一个小丫头,一遇上感情就被冲晕了头,再是被拔了毒牙的蛇,也是条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迟早得出事。”
    玉笛从尾指滚到拇指,转了一个来回后,秦州才挑挑眉毛,“出了事不更好,烟雨堂后院起火,烧得还不都是自己人,烧死白晋那没脸没皮的混球儿最好。”
    徐飞白:“还在为墨昀鸣不平呢?当事人可没你们这么大的情绪。不就是一个林甘雨嘛!少了她朔风堂就转不动了不成。”
    秦州:“倒也不是鸣不平,就是看不惯,那混球儿收了一堂的女孩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旁边大榆树的一片树叶从树梢飘落,徐飞白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一把揪住扔到了一边儿,“嫉妒就直说,朔风堂近几年也只进了林甘雨一个女人,剩余一堆老光棍,早晚得内部自产自销。”
    秦州把玉笛别到腰上,“再过几个月杀手堂会选拔出一批杀手分配进三大堂,让墨昀下手快点儿,挑两名女子入堂,每次出任务都和糙爷们儿搭档,遇到个把色令智昏的肥羊,俩大老爷们,美人计都没法使。”
    “墨昀跟女人天生犯克”,刚说完,徐飞白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拍拍秦州的后背,“别说,这一次还真有可能。”
    ***
    丁嫦将奄奄一息的池正踹下床去,把落到手肘的外衫拉上肩头,娇媚的笑容里藏着见血封喉的狠意,“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就没想过悬在你头顶上的那把刀早晚会有落下来的一天?被你糟践过的人都看着你呢!”
    池正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被血沫呛了一口,瞪大眼睛失去了呼吸,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梁阿藏在外面并没有走,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便推门进来,看了看丁嫦,“没事吧?”
    丁嫦下了床,蹲到死透了的池正旁边,两指掐住染血的金钗放在池正鹅黄的抹胸上来回擦,大部分血迹被擦干净了后,她把金钗扔给梁阿,“有惊无险,待会你走的时候找个山谷把金钗处理了,晦气。”
    梁阿接过金钗,犹不放心,蹲下身子亲自探了探池正的鼻息,确定人死透了才完完全全放了心。
    丁嫦一直知道他是个极小心的人,想起池正闯进来时他差点出手,不由苛责道,“方才你冲动了,你功力还被封着,若不能一击必杀,我们会变得很被动。”
    金钗在梁阿藏在袖袍里的手中弯成几折后,被他牢牢攥在手心,他眉峰几不可查得动了动,“确是我冲动了,他今日穿的是女装,会不会和上次来的是同一个人?”
    丁嫦默了半晌,回想池正刚闯进来的表情,摇了摇头,“不会,如果是他,上一次就会捏住这个把柄管我们漫天要价,哪里会逃跑。”
    梁阿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不能待太久,先把池正的尸体处理了再说。”
    池正像条死狗一样被梁阿拽着拖行了一小段,丁嫦走过去拦住他,“等一下。”
    梁阿眼带迷惑,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丁嫦眉头微微皱着,脸颊上一滴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是方才刺杀池正时溅上的。“这色胚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有一张舌颤莲花的嘴,近日颇得杀手堂堂主青睐,在杀手堂风头正盛,无缘无故失踪,不查也就算了,若是查起来,即便我们做得再干净,也恐生变。最为稳妥的做法,是找一只替罪羊,反正这厮的名声早就烂透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怀疑。”
    梁阿似乎心有不忍,“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丁嫦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娇笑起来,“我的小冤家,枭阁可不是名门正派,哪有什么无辜不无辜?心软可活不长久,不需要你出手,染脏你的手奴家可是会心疼的,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帮我把这厮的尸体拖到床脚去。”
    梁阿还是没动,丁嫦叹了口气,“不是你说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出纰漏,梁阿,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梁阿把尸体拖到床脚,背过身用力闭了闭眼,“出来得太久了,我必须回去了。”
    一想到梁阿马上又要回到如花似玉的明昔身边去,丁嫦心里就犯堵。但眼下却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梁阿前脚一走,她就整理衣衫后脚跟着离开了。
    野草坡上人声寥寥,夏虫的啾鸣却一直没断过。
    差点被冻成冰雕的雅安抱着胳膊靠着凌云釉取暖,已经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云釉非得留在这里过夜,她只知道云釉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凌云釉替她拢了拢外衫,搓着她的后背,“雅安,你坐这里等我,我去找点柴火。”
    现在气温已经低成这样,到了后半夜不得把这丫头冻出个好歹来?
    雅安不敢一个人待着,扯着凌云釉的衣袖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动一动也比坐着强,凌云釉没拒绝。
    两人合力找了一捧柴火,但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和打火石,凌云釉捡来两颗巴掌大的石头来回摩擦,雅安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嗫嚅着,“云釉,好像有人来了。”
    凌云釉被这日发生的事折腾得心力不济,闻后极为光火大,还没等她发脾气,雅安又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好像是明昔小姐身边的梁大人。”
    这位梁大人白日里救过云釉,所以她对他印象很深。
    凌云釉把石头递给雅安,“你继续打火,我过去瞧瞧。”
    “哦!好。”雅安乖乖接过石头。
    脚下都是及膝的野草,布鞋踩在上面无声无息,快接近梁阿时,梁阿忽然回身,接着一股大力掐住凌云釉的呼吸。
    “梁……梁大人饶命。”
    梁阿听出她是白日里得罪明昔的婢女,松了手,“抱歉,可有伤到你。”
    凌云釉总觉得他和白日有些不同了,摇了摇头,“没有,是奴婢唐突,望梁大人恕罪。”
    梁阿转头望着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道,“来替明昔捉萤火虫的?”
    “是。”
    一只萤火虫撞进梁阿怀里,梁阿伸手拢住后又摊开,小小的萤火虫从他掌心飞起,在他眼前舞了半圈,往更远处飞去。“捉了多少了?”
    大概是梁阿身上没有煞气,接二连三的萤火虫往他怀里撞,凌云釉叹了口气,“明昔小姐……来过了。”
    梁阿身子僵了一下,任由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围着他转,忽然喃喃说道,“我家背后有一座桃花山,夏天一到,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在夜色中翩然飞舞。”
    交浅言深是大忌,凌云釉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梁阿说完这一句,也不肯再说更多,回头冲凌云釉颔首,领了她的好意。“多谢姑娘。”
    知道他要走,凌云釉让到旁边,“比起梁大人的救命之恩,奴婢的所作所为不足挂齿。”
    临走前,梁阿将一只萤火虫拢到袖子头,想到什么,回头对凌云釉道,“姑娘等天亮了再回临芳苑吧!”
    凌云釉的心里忽然打起了鼓,梁大人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个?是知道丁嫦今晚会找替死鬼,还是知道她就是上次撞破他们好事的人?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敢露端倪,她故作疑惑,“奴婢的同伴已经冻得快受不住了,奴婢正想带她回临芳苑,梁大人为何说要天亮了才能回去?”
    梁阿神色不动,“梁阿言尽于此,姑娘保重。”
    凌云釉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雅安苦着脸拿着毫无变化的石头追过来,“还是打不燃。”
    凌云釉定定看着她亮如晨星的眼睛,叹了口气,“活着真难啊!”
    雅安没听懂,“啊?”
    凌云釉却不解释,转身仰望着星罗密布的夜空,夏夜里最亮的北斗星一下一下得闪着幽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