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激动,他两只脚不停在原地踏着小碎步,等着哥哥一过来,就要像发炮弹般扎到他怀中。
卢茸翘首期盼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忍不住想去看看。走出几步看到只塑料凉鞋和散落的衣物,想起自己还光着,又赶紧把衣服穿好。
他蹑手蹑脚走到拐角处,探头往外看,却失望地发现那条通道里根本就没有人。
走到开始和红衣女人打斗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一滩黑水,可沈季泽却不见了踪影。
卢茸垂着头站了会儿,又默默转身,垮塌着双肩,很慢地回到开始的地方,靠着铁门蹲下,望着面前的水泥地发呆。
“哥哥肯定是继续去找光团了,找着了就会回来接我。”
“一定是这样,他会回来接我的。”
卢茸埋下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出细白的手指在地上画圈,将最上面的细沙拨在一起。
“哥哥肯定会回来接我的。”
片刻后,一滴晶莹的水珠跌下,将那细沙晕出了一个深色小点。
……
沈季泽像只无头苍蝇般在蛛网似的通道里穿行。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现在身在何处,只能一个通道接一个通道的往下找,嘴里喊着卢茸的名字,声音都变得有点沙哑。
沉重的铁棍不方便一直握着,就拖在地上,一路响起刺耳的刮擦声。
他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自己刚刚离开,卢茸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带走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满是悔恨,责骂自己刚才就不该将人独自留在那儿,指不准就出了什么事。
他眼眶红红地咬紧下唇,暗想若是不找到卢茸,就算发现了光团也不出去,直到将人找到。
通道里渐渐变得迷蒙,头顶的灯光都不再清晰,朦胧中只有一团白色的光晕。远处也看不清,可视范围就是周围一两米。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大雾。
沈季泽懒得去想楼房里为何会有大雾,只继续往前找着人,嘴里不时喊一声卢茸的名字。
脚下经常会有横曳的木条铁棍,还有一些堆聚的沙堆,他一个没注意被绊倒,重重地摔了出去,手上的铁棍叮叮当当滚到了墙角。
这一下摔得很结实,他躺在地上缓了十几秒才慢慢起身,膝盖一股尖锐的刺痛,差点又跪在地上。
膝盖和手心都沾满了沙泥,渗出红的血,小腿上也全是血痕。
他龇牙咧嘴地拍掉那些沙子,捡起墙角的铁棍,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
卢茸蹲了很久,心里的难过似乎减轻了些。他擦掉脸蛋上还挂着的两滴泪,站起身准备去找沈季泽,结果刚提步就愣住了。
周围不再是灰扑扑的水泥通道,而是身处在一条巷子里。头上是黑的天幕,灯光从旁边的院落透出来,将面前那堵围墙染上了一层橘红。
围墙左侧有扇木门,墙上贴着泛黄的小广告,上面是某某老中医,下面一排小字留着电话号。
他倏地回头,瞳孔随之骤缩,呼吸都停滞了两秒。
视线里有着两个蓝色的垃圾桶,静静地立在墙根。很大很圆,一只敞开着装满垃圾,另一只的桶盖合着。旁边挂着个破旧的塑料袋,在风里簌簌作响。
卢茸定定看着那只合上的垃圾桶,被一股久违的,他非常痛恨的感觉慢慢包围。
——是被至亲抛弃的恐惧绝望和无力。
那感觉曾经伴随了他很久,让他时不时就会升起难过。
他会和小狗玩着玩着就开始发呆,会搂着爷爷的脖子一遍遍讨好地问:爷爷,我是你的乖宝宝吧?爷爷你最喜欢我了对吧?非要财爷给出肯定的回答,才会稍微心安。
虽然在财爷的陪伴和宠爱下,那些患得患失逐渐消失,他自己也认为一切都过去了。可再看到这幕场景时,他的眼泪瞬时夺目而出。
这一幕,永远不会过去。
左边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他飞快地转头看去,看见王图居然就站在不远处。
他没有变,和卢茸记忆中一模一样。
短发削得薄薄的,快露出青色的头皮。穿着当天分别的那件黑羽绒服,脸上挂着卢茸熟悉的笑容,眼尾有两道温和的笑纹。
王图往前走了两步,对他伸出了手,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柔和:“茸茸,来,图哥哥带你回家。”
卢茸听到了心脏在激烈跳动,胸脯都跟着急速起伏。他微张着嘴喘息,似乎这样才不至于闭过气去,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垂在短裤旁。
“茸茸对不起,这么久了才来接你。”王图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满是歉意。
卢茸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图哥哥……”
声音很轻,除了他自己能听见。
“对,是我,茸茸,我就是你的图哥哥。”王图半蹲下身,对着他伸出了双手。
卢茸想嘶喊,想哭嚎,想搂住王图再对着他拳打脚踢。
那些在深夜里总结出来的诘问,他曾经一条一条铭记在心,准备在见到王图时,一定问个清清楚楚。
“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你当初把我丢在垃圾桶里,说会来接我,可为什么现在才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你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