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恢复了一些,却依旧低沉清冷:“想看?”
居然有凡人不怕他原形?
不仅不怕,还美滋滋地主动提出想要看?
“阿弥陀佛,是贫僧孟浪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倒影,轻声道:“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眼下是办不到了。”
他手掌一拢将长发撩到胸前,又拿出那截藤萝绑住头发,扎了一个高马尾,这样发尾就正好扫在他的脚踝处,不会再在地上拖行了。
“佛祖为了能让我多吃些苦头,就把我化作人形,冬无皮毛御寒,平常凡人形貌又比不得妖形好用……”
陈唐唐忍不住道:“苦了你了。”
但是,贫僧还是喜欢多毛的。
他仰起头,金色的马尾扫过他光~裸的后背,低声道:“现在不是有师父你了吗?”
有这种可以隔空解开佛祖封印的师父,天地间唯一能束缚他的手段也没用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孙行者自觉说了一番感性的话,耳后根烫的厉害,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她的表情。
然而,他的背后,陈唐唐盯着他的头发,悻悻然将手拢进了袖子里。
他有着这样一头金丝长发,若是变成原形,那皮毛的手感该是多么丝滑。
“你可总算来了。”树林里猛地蹿出一条黑影。
孙行者上前一步,似乎从耳朵里掏出个什么,当头就要砸下。
“等等!”陈唐唐立即出声。
那根金灿灿的棒子就在郑三郎的头顶堪堪停住,如果她出声再晚一步,那恐怕下次见到的就会是郑四郎了。
郑三郎眨了一下眼睛,歪歪头,躲开棒子。
孙行者却拎着那根棒子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像是无声的警告。
郑三郎瞅了他一眼,眯起眼睛,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肩膀倒地。
孙行者:“……”
五百年不在世上走动,这世上的人都变成了戏精?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他的火眼金睛竟然看不出此人究竟是神,是妖,还是人。
陈唐唐走上前来:“三郎。”
郑三郎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汪着两包泪,他哭唧唧道:“疼——”
孙行者一甩棒子,那棒子重新变成了绣花针大小,被他塞进耳中。
他抱着胳膊,冷冷道:“我可没动他,这东西人不人,妖不妖,神不神的,师父你可要小心了。”
“师父?”郑三郎目光一转,立刻不客气道:“你这徒儿真不像话,连衣服都不好好穿。”
陈唐唐朝他伸出手。
郑三郎笑眯眯地将手递去。
陈唐唐却又缩回了手。
他立刻变了脸色:“喂!你可不要过了河就拆桥,有了便宜徒弟就忘了你我一起从东面奋斗到西面的战友之谊。”
陈唐唐一脸平静地听他“叭叭”完,才道:“袈~裟拿来。”
郑三郎漂亮地眼睛眨了眨:“你变心了,你居然看重袈~裟胜过我。”
陈唐唐一脸无语。
三郎,你果然不负戏精之名。
孙行者站在一旁,暗想:比起我师父看重蘑菇胜过我,我俩也不知道谁更应该哭。
“阿弥陀佛,三郎,非礼勿视,我的徒儿可还光着。”
郑三郎“啊”了一声,以陈唐唐都没看清地速度飞快地将那件锦~斓袈裟扯了出来。
然而,就在快要递给陈唐唐的刹那儿,他突然又缩回了手。
陈唐唐:“……”
你该不会在报复贫僧吧?
郑三郎神色古怪:“你该不会要把这么宝贵的袈~裟给他吧?”
“阿弥陀佛,这正是贫僧所想。”
郑三郎一把搂住她的袈~裟,不住摇头:“不行不行,你恐怕不知道这件袈~裟的功效,我跟你说,只要你穿着这件袈~裟,路上的一切都会逢凶化吉,它真的会保护你的。”
孙行者眉毛上挑,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桀骜的神情:“我师父自有我来保护,一件袈~裟顶什么用?”
他的目光在袈~裟上溜了一圈,转向陈唐唐,淡淡道:“我不要。”
陈唐唐点点头:“贫僧明白了。”
等等!
郑三郎和孙行者齐刷刷地看向她。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唐唐伸手去拿袈~裟。
这次郑三郎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了,乖乖松了手。
他好奇问:“你明白了什么?”
陈唐唐却已经抱着衣服走到了树后。
空旷的山岭间,有虫鸣,有野兽吼叫,然而,在二人耳中最为清晰的还是她换衣服时“悉悉索索”的声响。
郑三郎厉声道:“你在偷听什么?”
孙行者瞥了他一眼。
贼喊捉贼。
耳朵好使怨我喽?
郑三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草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孙行者冷淡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想知道啊……”他桃花眼一弯,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就是不告诉你。”
孙行者:“……”
这世道果真是变了啊。
两人对视,金眸对着桃花眼。
不一会儿,陈唐唐便抱着嫁衣从树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