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渐行渐远,转眼间就消失在季遥歌眼帘中。
翅膀扑棱乱拍的“啪啪”声在她身后响起,一声清亮的鸟鸣划破天际,伴着三两声幼兽兴奋的吼叫,乱成一锅粥。有人走来,满面不悦:“我说你不管管你这只猫吗?”
季遥歌不必转头,也知是虎雕王驮着桀离飞落,小猊早就猫缩在暗处虎视眈眈许久,专等那虎雕王落下再飞扑过去惹人家——这招鸟逗狗的德xing,也不知随了谁。
一猊一鸟已经在后面打得火热,季遥歌只随他们去,桀离也不过随口抱怨,见她不答便作罢,问起另一事:“决定好跟我去冕都?”
“嗯。还请桀离大人代为引荐。”她转头拱手。
桀离挥手嫌弃道:“行行行,别给老子动不动行礼?烦不烦?就像冕都那些老家伙。”
“桀离大人对冕都很熟?”
“马马虎虎吧。”桀离捋捋头上的红发,让长毛zhà得更有型些。
“冕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她好奇问道。
“一个……”桀离眼角微落,目光垂收,收敛了几丝张狂,“和昊光一样的地方。”
以人喻城,倒是新奇。季遥歌出关没多久,对冕都与昊光的印象还停留在安海城内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仅知那是个极强大的妖兽。
“那昊光大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提及昊光,桀离的眼神更加遥远,似在回忆,良久才回她:“昊光,是个强大的人。我生平很少服人,他是唯一一个。不过,他也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蠢的一个。”
“哦?”季遥歌更加好奇,能让桀离这样狂放自傲的人折服的,又怎会是蠢钝之辈?
“人道冕都是这流放之海最强大,却也最弱小的地方,你可知是为什么吗?”桀离仰头直视海上骄阳,炫目的光芒晃得他眯起眼,“冕都收容了这流放之海许多孱弱的部族,那些妖兽妖力微弱,在这弱肉强食之地难以生存,几千年下去几近灭族,是昊光开辟了冕都,收留这些孱弱无用的妖兽在城中予以庇护,才令他们生存至今。昊光很强,强到几乎没有对手,有他在,冕都自然也强大,然而收容了这么多弱小的妖兽,你要说这海城弱小,也不为过。”
说话间他叹口气:“一个妖兽,生死厮杀挣扎出来,却妄想要庇护天下群妖,建无争之城,你说他是不是傻?如果他能像旦戈那般,留强去弱,这流放之海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了,又何必苦苦撑着这冕都。”
一个人,再强大也有限,若只为己自可独善其身,然而有了要庇护之人,便有了弱点,再不能肆意而为,实力也要大打折扣。
流放之海的妖兽,弱者感念他,强者取笑他,可不论外界如何评断,他仍旧在坚持。
“强者自有强者追寻的道,生死寿元已不是桎梏,只有弱者才固执地追逐生命长短,囿于实力强弱的差别间。他不傻,只是已经走到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地方,以天下为道。心境之大,非一般妖兽可及。”季遥歌淡道。从这点来看,她还只是追逐自身实力的弱者而已。
“你的意思,他聪明强大,我蠢我弱?”桀离怒而瞪她,却只得她一笑,那气就像干瘪的球,泄个精光,“听你这口吻,倒和昊光那厮如出一辙,若是你们遇上,兴许能聊上几句。”
“那是我的荣幸。”季遥歌笑道,“桀离大人又是怎么认识昊光大人的,你们看起来……”
看起来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他救过我的命。六百年前,他第一次进神陨岛,我悄悄跟在他屁股后想趁机捞点油水,不想神陨岛的飓风比想像中可怕,他带去的人全都折损在飓风之中,而我也被飓风所困,他本可不管我独自离去,却仍旧冒死将我救出,我欠他一条命。”桀离又望向骄阳,日晕如冕,那人就像这天际骄阳,总有让人仰望的气势。
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虽不认同昊光的作法,却并不妨碍他将其引为挚友。
“原来如此。”季遥歌能够想像那时惨烈与危险,绝非他寥寥数语可绘。